噎著，抱著老柳樹的樹干，也管不得路上偶爾走過的行人對我指指點點的了。

“孩子，你還記得我曾經給你講過的小道士嗎？”

“嗯！”我吸了吸鼻子，“您給我講的故事，我全都記著呢，我記得他的！”

老柳樹似乎是欣慰地說：“這樣就好，我那可憐的孩子，總算除了我，還有人記得他了?！?/br>
我抱著老柳樹，聽著他繼續說：“本來我在想，那么多年，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都死了，他們活著的時候還會想起他，可是后來就只有我一個記著那孩子了?！?/br>
“我……都是我不好啊，前世我作為父親，沒有好好地照料自己的孩子，以致那個孩子早早地就沒了。后來到了地府，苦苦哀求閻王給我一次機會，我才能投胎成了一棵柳樹。而我那可憐的孩子，則投胎成了那小道士?！?/br>
說到這里，老柳樹已經泣不成聲了：“我，我到底做了多大的孽啊……兩世都只能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卻什么也做不了！我可憐的勝兒……”

我抱著老柳樹，看著樹干上往下流的水，我知道那是老柳樹的眼淚。

我從不知道，原來樹也會流淚。

我替它擦著眼淚：“我要怎樣才能幫您呢？”

老柳樹對我說：“我只知道勝兒那一世的投胎，那之后的，我就再也不知道了。但是那件事在當時是全城的人都知道，老老少少都在談論，我聽到他們說，勝兒的尸骨……被葬在巖山。我……我生前無法照顧他，現在只希望死后能陪著他一起，這樣他就不那么孤單了?！彼p柔地將枝條從我臉上撫過，“好孩子，很抱歉，我大概沒法再陪著你了。你能幫我把這根枝條砍下來，帶往巖山去嗎？我可以附魂在這根枝條上，這樣，我就可以看看我的勝兒最后所在的地方了?！?/br>
要心腸多硬的人才能拒絕這樣的請求呢。

我依言照辦，然后對它說：“我還需要回去取下錢，如果不介意，我先抱著您去我家一下，然后我們就去巖山，好嗎？”

已經附在枝條上的老柳樹說：“好呀，我還沒有見過你住的地方。到時候，如果我能夠有機會再次見到我的勝兒，我會和他講你的事情?！?/br>
我聽它的聲音似乎聽高興的，可是我卻笑不大出來，只是用力地點點頭。

“要是你們能夠見面，肯定會是好朋友的?！彼中α?。

我還是只能點頭，怕一說話就忍不住要哭出聲來。

從小區出來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了楊清。

他手里拎著一個很大的黑塑料袋，塑料袋外面還有泥水。

“顏哥，這么巧！”

“你好！”我對他微微點點頭，就看到他似乎挺匆忙地往樓里跑。

“今天有點事，下次再和顏哥好好聚聚??！”

“好?！?/br>
我抱著老柳樹到了小區門口，正好有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在等著，就上去了。

“去巖山公園?！?/br>
的哥一聽，立刻笑了：“喲，今天倒是趕巧，剛才剛有人從那邊過來呢！”

我一聽，想起來小鬼曾讓我帶的話，就知道楊清已經拿到小鬼要給他的東西了。

一路上老柳樹并沒有說話，我也就看著窗外的景色，就這么過去了。

巖山公園離我住的地方不算遠，也就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不過今天剛下完雪，所以到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以后了。

下車后，我把老柳樹抱好，這才往里面走去。

地上大雪挺深的，所以公園里并沒有什么人。我抱著老柳樹，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著：“您知道那里大概的位置嗎？”

“我有點能夠感應到勝兒的氣息?！崩狭鴺涑聊撕芫?，才對我說，“往西南方向走，我覺得應該是在那里?！?/br>
我依言往那邊走去。西南方是一片竹林，現在那邊空落落的，偶爾有風刮過，窸窸窣窣地帶下來幾小堆雪。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就聽老柳樹說：“再往里一點兒，好像就在這附近了！”聲音聽起來很急切，我忍不住將老柳樹又抱緊了點，繼續往里走。

后來，老柳樹讓我反復地在幾處地方停留之后，才確定地對我說：“就是這里了，我的勝兒就在這里?！?/br>
我看著眼前的空地，將圍巾攤在地上之后才將老柳樹放上去，然后扒開地上的雪，一小片黃黃的小草露了出來。

“您確定是這里嗎？”

“是的，就是這里！我可以肯定?！?/br>
我看著眼前的黃草，然后問老柳樹：“您希望，要怎么弄呢？”

“好孩子，你只要將我放在那處就可以了?！?/br>
“可是公園的打掃工人看到之后還是會將您拿掉的?！?/br>
“沒關系，孩子，”老柳樹對我笑了笑，“我本來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能夠到這里，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很想謝謝你，可是卻沒辦法為你做什么事……”

“沒有，對我來說，您陪伴我度過了最溫暖的冬天?！蔽叶紫?身，將老柳樹輕輕地放在那里，“我很感激您！”

“你真是個好孩子……”老柳樹說話的聲音有些慢了下來，但隨即又好像是想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樣，和我說話時聲音又有些變得急切了，“對了，剛才碰到的那個年輕人，你和他很熟嗎？”

“您是說在小區那邊碰到的，手里拎著黑塑料袋子的那個嗎？”

“就是他，”老柳樹喘了口氣，又對我說，“好孩子，剛才路上我一直在想這事，那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些不好的東西，你以后還是少和他來往，不，你以后盡量不要和他來往比較好！”

我想了想，反正我與楊清原本也就不熟悉，既然老柳樹這么說，我就依它：“好的，我知道了。您別擔心?！?/br>
我陪著老柳樹又說了些話，直到老柳樹氣喘吁吁地要趕我離開：“你快走吧，我……我不想你眼見著我消失?！?/br>
我知道它是因為自己曾經經歷生離死別，所以不想我也承受那樣的痛苦，所以只是低著頭將圍巾輕柔地纏在枝條上：“好的?！?/br>
我起身的時候、轉身的時候、甚至抬腳走的時候，并沒有聽到老柳樹的聲音。

于是我再也忍不住了，鼻子塞得厲害，眼睛也看不清前面：“我……我會想念您的。再見……”

我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雪后總是有晴天。

我站在窗邊，看著河邊的老柳樹，它柔軟的枝條仍舊隨著風擺動著，但是我知道，從今往后，再也沒有那么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柳樹講故事給我聽了。

我打開窗戶，想要這冷冽的西風讓我清醒一下。

窗戶打開，耳邊西風刮過，仿佛帶來了老柳樹的告別：“再見，孩子?！?/br>
第三章

自從老柳樹離開之后，我每次跑步都盡量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