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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盜友”聽成了“道友”,樂嵐并未糾正他,又問:“那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里?”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但我能告訴你,我是個好人?!?/br> 他稍微一動,便會牽扯到傷口,僅僅是對話的這一會兒功夫,地上已經積了一小灘鮮血,樂嵐怕他失血過多,便道:“這位……壯士,你要不要先躺下止止血?” 許是因為他是天命司的對頭,許多年來,鮮少有人敢正面叫板天命司,而眼前這人竟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即便不是義士,也定是個勇士,樂嵐對他不禁有些惺惺相惜。 那人又重復了一句:“我不是歹人,只是被仇人追殺,負傷難行,不得已才借貴府一避,姑娘放心,待傷口止住了血,我便會自行離開,不會給貴府增添一絲麻煩?!?/br> 對方說話客氣,樂嵐也不好直言拒絕,正所謂猶解倒懸、濟弱扶傾,讓他在此療個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頷了頷首,道:“你放心,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你安心療傷便可,只是……” 那人又道:“我來到此處時并無人發覺,不會引來追兵?!?/br> 樂嵐放了心,想要問他從天命司里盜得了什么寶物,卻覺得直接發問不大合適,想找個委婉些的問法。 那人見她欲言又止,以為她到底不相信自己,扯了扯嘴角,語氣便有些刻薄起來,說道:“姑娘若還是不放心,大可以把這劍拿走,我沒了兵器,斷然害不了人?!?/br> 樂嵐本來心情好好的,覺得收留他一晚上無可厚非,誰料這人竟是個小心眼,好像不收留他,不相信他,就是多大的罪過似的。她張了張口,發現話不投機半句多,與此人無法交流,便也沒要他的破劍,冷哼一聲拂袖去了。 回去之后,她找來一些止血的傷藥,為了避免引人猜疑,她不敢勞煩侍女和仆人,自己親自把藥包了,又去了趟后院。 她到底心軟,這人已經身負重傷,她平白干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罷了,就當她今天沒來過后院。 樂嵐覺得自己真是心寬似海慈悲有懷,玉帝若有眼,命格薄上少不了記她一筆功德分。 那人在她走后,開始動手清理傷口,樂嵐到時,他嘴里銜著自己的劍鞘,正把一根細細的銀絲從自己的皮rou里拉出來。 那銀絲足足有三尺長,因為埋得太深,取出時必須將傷口切開,銀絲上寒光閃爍,沾滿血珠,在一片血rou模糊里冒出一點尖銳的銀光,像是一條吐露著獠牙的毒蛇,猙獰無比。 過程實在觸目驚心,看得樂嵐頭皮一陣陣發緊。 過了許久,那咬牙忍痛割rou,堪比三國時刮骨療傷的關二爺的壯士,終于悶哼一聲,將最后一寸銀絲從腹間拔了出來,帶起一串飛濺的血珠,他吐掉劍鞘,罵了一聲,這才留意到在門口僵立的樂嵐。 樂嵐把藥放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頭皮,看著地上虬曲蜿蜒的銀絲問:“這……這是什么?” 那人顯然沒料到她會去而復返,還給他帶了療傷藥過來,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愣,才道:“一樣暗器而已?!?/br>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剛剛破了個洞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別人的。 把止血的藥敷了上去,這人似乎對方才的無禮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片刻,說道:“我叫重鈞,天命司的緝拿令上通緝的就是我。我不是故意來到你們府里,只是看見這里沒人,以為是個荒廢了的宅院,才進來躲躲風頭?!?/br> 樂嵐點了點頭,道:“我在通緝令上見過你的畫像?!?/br> 兩人互報了姓名,氣氛頓時和緩許多,樂嵐問:“你那日去天命司盜了什么寶物?被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通緝?!?/br> 重鈞道:“實不相瞞,我原是徐州一處山寨的小頭領,從小沒爹沒娘,被恩人收養長大,前段時間,我打聽到母親以前曾是京城人氏,便想著來京城看看,沒準能找到以前的身世??蓙砹酥笫冀K沒什么頭緒,聽說天命司里有一面能根據信物找到主人的鏡子,我便想借來用一用,誰知他們不借,我只得自己動手去取了?!?/br> 他三言兩語間,將自己的身份家世抖落了個干凈,可見此人要么是個沒心眼的,要么是個缺心眼的。他所謂的信物,是把斷了齒的玉梳,樣式十分普通,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樂嵐又是佩服他,又是可憐他,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囑咐他早些休息。 接下來幾日,她每天避開府里的下人,去給重鈞送些藥食和補品,他的傷口止住了血,漸漸能動彈了,便向樂嵐道謝作別。 即便頂著風頭,他還是惦記著尋母,稍一能活動,就往別處找人去了。 那只綠毛鸚鵡在外面躲了幾天,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它的鸚鵡架上,這回倒安靜了許多,也許是知道了教訓,不再多嘴吵鬧了。 樂嵐近日一直在等著相府的消息,沒心思跟一只鳥翻舊賬,便默許了它待在窗臺上,權當是件擺設。 自接到李未陽的求救信開始,至今已過了四天,李相對自己的兒子十分放心,接到消息的第一瞬間不是派人前往徐州救援,而是向驛站發了公文,確認李未陽是否真的走丟了,待消息核實后再做計較。 公文一來一往約莫需要四五天,她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去相府打聽消息。 馬車剛剛上路,她便看見一匹馬往將軍府的方向奔了過來,騎馬的是相府的一個小廝,樂嵐曾多次在李未陽的跟班里看見過他,料想是相府的人過來報信了,忙叫停車夫。 小廝看見了樂嵐,急忙趕上前來,行了個禮,樂嵐問:“李相是怎么說的?” 那小廝笑道:“郡主無須擔心,徐州的回信已經到了,公子沒事,那封信許是手誤寫錯了?!?/br> “他沒事?” “是啊,前幾天看見公子的信,可把小的們給嚇壞了!剛剛驛站發來消息,說公子沒事,幾天前就已經離開了徐州,約莫現在都到了金陵了?!?/br> 小廝走后,樂嵐卻久久不能平靜了。 徐州的消息說李未陽沒事,那么,是她的直覺出了錯? 她雖然沒了神識,無法一目千里,可身為半個神仙,元神的直覺向來準確無誤,倘若她的直覺沒出問題,出了問題的怕就是徐州驛站了。 她馬上向車夫道:“掉頭,去謝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