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張半里并不意外，“讓人妖二族各退一步，正面相商？”

    “不錯?！?/br>
    “如何做？”

    聞聲沉吟片刻后道：“之后我會去一趟潛龍城，說服卻宴答應此事?！?/br>
    “幾成把握？”

    “五成?！弊畲蟮膯栴}不是卻宴，是如何說服各大門派。

    張半里仿佛看出他的心思，“人修這里我也許能幫上忙?！?/br>
    聞聲抬眼，“怎么說？”

    “說起來和百煉丹有關，你離開許久或許不知道，”張半里喝了口茶，“這百年幽洲的滑石和滾石被人偷渡出去不少，佛門守著大頭，卻防不住世家散礦?！?/br>
    “滑石和滾石正是百煉丹的原料，這些年散修中服用百煉丹的風氣漸盛，多是當年重華殘部與散修聯盟?！?/br>
    聞聲微微一愣，沒想到如此巧合，“說來湊巧，來的路上正巧碰見運送滑石的寶船，稍有了解?！?/br>
    “哦？如此說來泗洲的情況你都知道？”

    “略知一二?！甭劼暤溃骸澳愦蛩闳绾巫?？”

    張半里想了想道：“百煉丹為名門正派所不齒，若是以公之于眾為威脅，或許能……”

    “不可?！甭劼暣驍?。

    他不認為，已經走上歪門斜路的這些人會忌憚什么名聲，到時候威脅不成，反而撕破臉皮便打草驚蛇了。

    “你有什么想法？”張半里問。

    “引誘收買?！甭劼曋毖?，“以百煉丹的原料為籌碼，他們多半會答應?！?/br>
    “我也想過這一點，不過……”

    不過風險很大，一旦百煉丹的明目交易口子打開，長遠來看，于修煉一途定然不是好事，搞不好還會影響整個忘虛界的氣運。

    “我知道你的意思，”聞聲沉聲，“人妖和解是一回事，人修往后如何就是另一回事了?！?/br>
    聞聲的意思很簡單，他愿意幫人族化解和妖族的夙怨，但也僅此而己。

    若人修執意走偏路，他能救一次，絕不會救第二次。

    張半里聽懂聞聲的言外之意，沉吟片刻，應道：“好，聽你的?！?/br>
    “多謝?！?/br>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沒多久正事結束，聞聲起身告辭。

    經過外間時聞聲發現，玄危道君依然站在門口，身姿筆挺。進來是什么姿勢，此刻還是什么姿勢，聽見有人出來也不吭聲。

    聞聲愕然片刻，還是決定幫他一把，“玄危道君若有事，不如進去說話？”

    這回玄危道君開口了，“他，心情可好？”

    “嗯？”聞聲竟然從這冰人臉上看出小心翼翼？

    聞聲很快回神，“尚可?！?/br>
    “多謝?！闭f這話時玄危道君又帶著寒冰，而后眨眼消失在外間。

    出去之前，聞聲隱約聽見里頭傳來張半里不耐的說話聲，“我說了時候未到，你若著急大可自己先走?！?/br>
    另一道聲音冷冷清清，“方才在院子里，你分明不是這么說?！?/br>
    “一天到晚跟著我，煩不煩？說了無數次，能不能自己找點事做？”

    “帶你回去就是我的事?！?/br>
    “……滾?！?/br>
    聞聲快走兩步，不太想攪進這兄弟倆的麻煩事。

    找到聞放的時候，他正坐在和尚堆里搖頭晃腦。一眾油光锃亮的大腦門，就他烏黑濃密的發髻最為打眼。

    十五正坐在堂首講經，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只有聞放昏昏欲睡。

    就是如此，也不忘隔一會兒搖動手里的搖鈴，看起來極為不情愿。

    聞聲看了許久，到底是沒忍住笑意，退出殿外仰頭看著殿臺上的穹頂，輕笑出聲。

    待他徹底平復正要去各殿逛逛，許久沒有消息的哮天忽然發來飛鴻，電話打不了，便只能傳音。

    點開之后，哮天帶著驚恐的喊叫聲頓時鉆入聞聲的耳里，“大問題啊聞聲！老子神力也失靈了，打不過這小子！他有一把奇丑無比的黑矛，盡往老子屁股蛋子上捅！

    啊啊啊??！清白不保清白不保??！”

    這飛鴻并非低等單次傳音符所化，聞聲還能與他說話，“怎么回事？這么久沒消息？”

    “老子在摘星樓守了整整兩個月才見到他人，誰想到才剛說出你的名字，他就要捅老子！”

    “你現在在哪兒？”聞聲聽見明顯的打斗聲。

    “還能在哪兒？渝洲啊，追了老子半個月！剛得空聯系你！”

    聞聲正要再問，不妨眼前又多出一只飛鴻，這次是金滿滿，“爸爸救命！卻宴這小子簡直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壓根不相信你還活著！

    說什么保護我讓我安心修煉，實則找人……不是，找妖盯我盯得死死的！拉屎都有妖端桶……”

    話到這里戛然而止，過后飛鴻碎裂，再沒其他動靜。

    可見金滿滿似被逼到絕路，這只飛鴻能出來絕對吃了大苦。

    那邊哮天還在等聞聲回復，“喂喂喂？聞聲你說句話??！”

    兩相對比，哪邊更難應付立刻能辨出來。

    聞聲沒有猶豫多久便回復哮天道：“我先去一趟潛龍城，你再忍忍，老金那兒怕是撐不住?！?/br>
    說罷掐了飛鴻再起一只，卻是留給張半里，“有事離開一趟，阿放先擱你這兒?！?/br>
    不等聞放下課出來，聞聲便起身前往東海。

    不過片刻收到張半里的回信，只有一句，“若不服管教，該當如何？可能打罵？”

    聞聲的回答也很簡單，只有四字，“注意分寸?！彼闶谴饝?。

    金殿中，聞聲剛走沒多久，聞放便從睡夢中驚醒，他瞪著雙眼呆楞良久，猛然打了個噴嚏，“阿嚏！”

    過后揉揉鼻尖，再次睡過去。

    第146章 終·七

    再次來到潛龍城，城里正在舉行喪禮。

    所有海妖都聚在護城臺上, 每家每戶的石屋頂上都聚著顏色各異的靈光泡泡。

    聞聲知道, 這是海族默哀的傳統, 叫祈語。

    上次來因為祭祀龍骨, 聞聲有幸見過一次, 這次的場面雖然沒有那次宏大, 但死的總歸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在廣場外立了許久，最后一聲海獸哀鳴歸于平息，臺上便只剩了一人。

    沒錯, 是人。暗紫鎏金戰袍批身, 額上兩只掌長的龍角泛著抓眼的金色粼光, 那是屬于純正青龍的血脈象征。

    “久等了，出來吧?！贝詈笠活w靈泡飛出城外, 卻宴終于收回目光。

    聞聲本就沒打算故弄玄虛，徑直落在他身后，“許久不見?！?/br>
    卻宴不欲這么快轉身, 聽見聞聲的聲音卻好像如夢初醒一樣，驟然回頭。

    “你……你……”卻宴雙目圓睜，顯然沒想到來的人會是聞聲。

    “你真的……沒死？”

    聞聲從中聽出兩分沙啞, 知道卻宴嚇得不清, 嘴唇翕動，正要說出之前對聞放的那套說辭，卻被胸前毫無征兆的沖擊險些撞出一個趔趄。

    “卻宴？”金色的龍角在眼前微微顫抖，聞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懷里的是卻宴。

    這小子明明看起來比西原時的聞放還不茍言笑, 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

    聞聲知道此時什么話都是多余的，最好是讓他好好哭一場。

    來之前，聞聲對說服卻宴答應人妖二族談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