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垂下眼眸，安慰一般輕輕按住了對方的手背。

傅雨城沒理會他，只是呆望著窗外那棵綠意盎然的大榕樹。

過了許久，他忽然道“那一天，我和哥哥在母親的寢殿后院里，蕩秋千玩那個秋千，也在一棵大榕樹下面?！?/br>
“母親和舅舅，把我和哥哥叫進了寢殿，說了許多話。他們說，哥哥會被冊封為皇太子，而再過幾年，我就要進入光之塔，成為這一屆開拓者計劃的領袖?！?/br>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在回憶著某些遙遠的往事“那個時候，我什么也不懂，哥哥卻已經知道了一些內情。他告訴母親和舅舅，他不當皇太子，他要代替我進塔哥哥為人溫和大度，內心卻非常頑固，母親和舅舅費盡了口舌，也說服不了他，只能答應?！?/br>
“就這樣，我稀里糊涂地被冊封為皇太子幾年之后，母親去了行宮養病，而舅舅逼著哥哥進塔。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一些真相，便去行宮向母親求救?？墒悄赣H說，這是我們兄弟兩個的命?！?/br>
“我們兄弟兩個的命光之塔，開拓者計劃，就是我們的命?！备涤瓿堑穆曇艉芷降?，話里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我的外曾祖父榮謙，推翻聯合政府，建立了中央帝國。從那個時候開始，整整兩個世紀，榮家一直保留著獻祭的傳統?！?/br>
“而祭品，就是人類最珍貴的東西控制者的大腦，精神力的來源?！彼p聲道。

白漠只覺背脊陣陣發涼“獻祭”

“這個時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是不是很滑稽”傅雨城彎了彎嘴角，眼底卻毫無笑意，“舅舅和母親說，這是為了中央帝國的穩定，為了所有人的平靜生活。兩個世紀以來，每過二十年，榮家就會通過光之塔，獻祭幾十萬控制者最少的一次，二十九萬人，最多的一次，接近百萬人。其中，絕大多數是工業區的普通控制者，少數是生態區的貴族控制者以及，一個頂級控制者榮家的直系血脈?！?/br>
白漠啞聲道“那開拓者計劃”

傅雨城搖了搖頭“所謂的開拓者計劃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你應該也聽說過，參加開拓者計劃的控制者，再也不會回來他們和家屬的影像聯系，也是由人工智能模擬的。假的，全都是假的?！?/br>
白漠喃喃道“所以，工業區那些初級控制者，他們搶著通過測試，參加開拓者計劃，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其實，他們只是”

傅雨城極輕地點了點頭“只是祭品?！?/br>
溫柔的微風拂起了雪白的窗紗，帶來遙遠而模糊的陣陣花香。

而病房里的氣氛，卻幾乎徹骨森寒。

白漠沉默了許久，安慰一般輕輕摟住了對方的肩膀，柔聲道“都過去了。你已經奪回了一切，光之塔也關閉了。從今往后，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都過去了?！?/br>
“沒有過去。永遠都不會過去?！备涤瓿堑吐暤?，“我我要找母親問個明白?！?/br>
☆、第77章第七十七章

傅雨城猶豫了一下,輕輕叩了叩大門上的銅環。

同白薔薇宮冷酷高雅的風格相比，這座位于第九生態區郊外的女皇行宮，顯得精致而古老。

這座小小的行宮附近,既沒有二十四小時巡邏的無人機，也沒有穿著外骨骼裝甲的衛兵,安靜得近乎祥和，仿佛舊日的江南園林。

同這低調樸素的行宮一樣,傅雨城也是一身簡單的便服，甚至沒有帶一個隨從他不想驚動太多人。

“咚、咚?！彼诌盗诉点~環。

“吱呀”隨著一聲輕響,大門開了。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嫗探出頭,疑惑地看著他“你找誰”

傅雨城垂下眼眸“我找榮絮?！?/br>
他如此直呼其名,簡直是大逆不道，但老嫗只是愣了愣，便道“哦，對了,主人說過，今天會有人找她。你跟我來吧?！?/br>
老嫗帶著傅雨城,兩人七拐八拐地繞過幾道回廊，又穿過一小片梅林,終于來到了主人臥房門外。

老嫗低聲道“主人,客人來了?！?/br>
臥房門口，一道竹制的簾幕低低垂著,看不清房內。有個女人輕輕咳了幾聲,柔聲道“淵兒,你進來吧?！?/br>
傅雨城深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簾幕走了進去。

臥房里光線有些暗淡，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前方床榻的輕紗后面，有個女人斜倚在床頭。

女人撥開了輕紗，露出了一張憔悴的秀氣面孔，幾乎讓人不能相信，她就是曾經雷厲風行的女皇榮絮。

她那雙漆黑中微帶墨綠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小兒子。

“咳咳”榮絮又低低咳了兩聲，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淵兒，坐這邊來，讓我好好看看你?！?/br>
她看起來很柔弱，甚至沒有自稱“朕”。

傅雨城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還是依言坐了過去。

榮絮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

榮絮苦笑了一聲“淵兒，這么多年了，你還在怪我嗎”

傅雨城沉默了許久，才道“榮淵這個名字，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用了?！?/br>
“我知道你改了名字?？晌疫€是想叫你淵兒，好不好”榮絮深深凝望著他，似乎想把兒子的模樣，看個仔仔細細。

“隨你吧。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备涤瓿穷D了頓，緩緩道，“我開塔了?！?/br>
榮絮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僅開了塔，你還看到了里面的一切?！?/br>
“為什么”傅雨城咬牙道。

榮絮并沒有回答，她怔怔看著久別重逢的小兒子，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長大了我好開心?！?/br>
傅雨城一把打下了對方的手“別跟我扯這些那座塔，到底是怎么回事榮家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榮絮垂下眼眸，輕聲道“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br>
“沒有辦法”傅雨城忍不住冷笑一聲，“那你就直接告訴我，榮家為什么要修建這座該死的塔，為什么要搞這場該死的獻祭，為什么要葬送那么多無辜的性命為什么告訴我，這背后真正的理由?！?/br>
榮絮沉默了許久，忽然道“其實，就算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的如今，你是榮家唯一的繼承人，你必須知道這一切?！?/br>
她輕聲道“淵兒，你知道柯伊伯戰役嗎”

“柯伊伯戰役我當然知道?！备涤瓿俏⑽⒁汇?，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提起那場遙遠的戰役，“兩百多年前，深空艦隊經過太陽系的柯伊伯小行星帶時，忽然發生了內亂，榮謙平定內亂之后，推翻聯合政府，正式稱帝?！?/br>
榮絮低嘆了一聲“柯伊伯戰役并不是內亂，而是遇到了外敵?！?/br>
傅雨城有些疑惑“外敵什么外敵”

榮絮輕聲道“一個三級文明的外敵?！?/br>
她不等傅雨城質疑，繼續說了下去“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