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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搖著輪椅離開了洞房。*戲劇學院的學生們公演,占了城東梨園的地盤。正午時分,扮演蘭芝的女主角坐在木箱上化妝,她手里拿著面小鏡子,左搖右晃。女主角生得漂亮,旁邊圍著一圈隨時準備獻殷勤的男學生。扮演焦母的女同學已經上好了妝,一副老態,看不慣“蘭芝”的德行,在旁邊冷嘲熱諷:“喲,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是準備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呢,還是去舞廳當小姐呀?”這話說得著實難聽,“蘭芝”瞬間蹙起了眉,但她不分辯,卻拿著來看表演的嘉賓名冊笑:“今天封二爺娶的那個男妻要來呢,位置真好。說起來……他嫁人前當了花魁?他不就是你口中那個‘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又‘去舞廳當小姐’的典型嗎!”“焦母”一下子跳起來:“你胡說些什么?”再無知的學生也不敢拿封家人開玩笑,哪怕封二爺娶的是自己的弟媳,哪怕白少爺當過花魁,也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他們當談資。“焦母”被“蘭芝”三言兩語說暈了頭,揪著臺詞本惱火地鉆進了戲園子。“蘭芝”得意地挑眉笑,從男同學手里接過戲服,還沒披上身,笑意就凝固在了眼角。封家人出門,向來低調,可這種低調在尋常人看來,又是另一番高調。黑色的汽車成排停在路邊,開車的都是穿鐵灰色軍裝的警衛員。其中一輛車的車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里頭伸出條被黑色西裝褲包裹住的纖細的腿。白鶴眠從車廂里鉆出來,并不好好站,反而倚在車前,瞇著眼睛對學生們笑。他生得比女主角還要艷麗,眼底波光粼粼,像是真的開心,眉目流轉間卻又有厲色。一時間,學生們都膽怯地移開了視線。“小少爺,今天的戲還聽不聽?”問話的,是封二爺扔給白鶴眠的警衛員,叫千山。別看他年紀輕輕,據說很多年前就成了封老二的心腹。白鶴眠撣撣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心不在焉地答:“聽!人家已經準備開唱了,為什么不聽?”說完,大搖大擺地往梨園里走,千山替他撩起門簾,他進去前,忽而回頭:“你……對,就是那個演蘭芝的,演完來找我?!?/br>走在白鶴眠身前的千山聞言,急急地提醒:“小少爺,二爺今天就要回來了?!?/br>“你三天前就是這么和我說的?!卑Q眠不為所動,徑直往包廂里去了。他巴不得封二爺看見自己和女學生胡鬧,一氣之下休夫才好。是好戲,就是太老,白鶴眠聽了太多遍,意興闌珊,干脆歪在包廂里的椅子里,挑葡萄吃。這葡萄冰過,吃到嘴里涼絲絲的,酸甜可口,白鶴眠吃著吃著就忘了時間,等千山提醒他演蘭芝的女學生來了時,他一瞬間忘記自己曾經吩咐過的命令。“誰?”白鶴眠問。“女主角?!鼻叫÷曕止?。“她啊……”他緩緩笑開,將雙腿架在另一張椅子上,興沖沖地招手,“讓人進來吧,這么熱的天,在外面站久了容易中暑?!?/br>千山猶猶豫豫地放人進來。“蘭芝”已經卸了妝,瞧模樣,是個和白鶴眠差不多大的女學生。他吃葡萄的手微頓,想起若是沒有家道中落,自己也該在學堂里上學。不過白鶴眠自打成了花魁,就斷了念書的想法。他把裝著葡萄的盤子推到“蘭芝”面前:“吃吧?!?/br>女學生戰戰兢兢地坐下,不敢吃葡萄,而是小聲道歉:“白少爺,方才的話,您別往心里去?!?/br>“什么話?”白鶴眠反問。女學生立刻恐慌起來。白鶴眠知道她害怕的不是自己這個落魄的白家少爺,而是他的丈夫——封二爺。“放心吧,我什么也沒聽見?!卑Q眠無趣地揮揮手,歪回椅子里心不在焉地想事情。他之所以把“蘭芝”叫上來,不過是想傳些流言蜚語,等封老二回了金陵聽見,一怒之下將他休了??蛇@女學生一副懦弱的模樣,就算白鶴眠真的跟她一同走出梨園,旁人也不會往約會上猜,反倒像是他在強搶民女。“罷了,你……”白鶴眠見“蘭芝”嚇得連葡萄都不敢吃,剛想讓她回去,誰知起身的工夫,余光就掃到了門下露出的半截鐵灰色的褲管。不是封老二,又能是誰?于是白鶴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側臥在躺椅上,托著下巴,伸手捏了個葡萄,遞到女學生嘴邊:“怎么不吃?”白鶴眠舔了舔唇角:“是要我喂你?”他抖下肩頭披著的外套,露出半截爬著刺青的脖子。旁人文身文多了不好看,偏他白嫩嫩的皮膚連青色的枝葉都壓不住,再復雜的紋路都成了陪襯。文身配上他那張妖冶的臉,一點也不像是好人家的公子。女學生嚇得半晌沒敢動,后來大概是看白鶴眠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又有些不可言說的心思,便伸長了脖子,將他手里的葡萄含在了嘴里。與此同時,包廂的門隨著女學生的動作被人用力推開。白鶴眠眼底終是浮現出了零星的笑意。封二爺趕到梨園的時間比白鶴眠想得還要早些,當男人瞧見千山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猜到白鶴眠鬧出了幺蛾子。只是封老二沒想到,他竟然去調戲演話劇的女學生,不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封二爺難得學一回登徒子,搖著輪椅,貼在門縫上,看自己的男妻把外套脫下,露出里面淡白色的馬甲。白鶴眠身形纖細,盈盈一彎腰其實沒有看上去那么細,只是看起來而已。封老二趁他昏睡的時候摸過,那里有一層極薄的肌rou。他的姿態天真又自負,舉手投足還有少爺的矜持,眉目已經浸染了花魁的風姿。就像是落在沼澤里的仙鶴,即將陷落前還在徒勞地梳理潔白的羽毛。封二爺的目光死死粘在白鶴眠身上,看他細長的手指堪堪擦過少女粉嫩的唇瓣,心底涌起不可抑制的憤怒,繼而用力推開了門。然后撞進了白鶴眠滿含得意之色的眼眸。他是故意的。封二爺便斂去臉上的笑意,像白鶴眠期待的那樣,板著臉趕走女學生,然后斥責他:“你鬧夠了沒有?”“我鬧什么?”他把捏過葡萄的手指塞進嘴里輕輕吮吸,愉悅至極。毫不意外,封老二聽見白鶴眠說:“休了我,您就不必受這樣的氣?!?/br>他無比地得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氣,像是頃刻間活過來似的,眼睛里有跳動的光。封二爺既欣慰于他的快樂,又因為他的快樂是要離開自己而陰郁。或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