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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坐起,迅速把身上應宜歌的衣服理好,對一側的銅鏡露出個羞澀單純的笑意,確定表情不會出錯后,才跑到了門口,拉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林正心,但裝容卻和他往日的整肅干凈不同,他的右臂被劃破一個口子,天青色的袍袖被鮮血沁得透濕,紫金發冠也被打落,被兩個下級弟子一邊一個地攙著,一與應宜聲打上照面,便凄聲喚道:“宜歌,應宜歌!”應宜聲突然有了極其不妙的預感,胸口一通亂絞,疼得他臉色慘白,竟是未等林正心開口,身子便順著門框委頓了下去。他一臉不可置信地把手掌壓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不明白那股痛楚自何而來。林正心在應宜聲跌倒的瞬間跟著跌倒在地,淚水也順勢奪眶而出:“宜歌師弟,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宜聲師弟,宜聲師弟他……被妖魔暗算,中劍后墜下鳳阜山崖,生死不知……”一聲雷鳴在應宜聲腦海中炸開,陣陣余音裊繞,最后演變成低喃的耳語。“哥哥……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好?”“……十二個栗子酥?!?/br>“……等你回來?!?/br>應宜聲如醉酒般站起身來,手中捏著的一枚栗子酥順著臺階滾落而下,那細微的滾動聲,于他而言,恍若報喪的鐘磬。跌跌撞撞地撥開聽到響動云集而來的人叢,應宜聲茫然地向前走去,口中低低道:“……丁香餛飩?!?/br>臨走前宜歌還沒能吃上一口……宜歌應該是還在氣自己,跟自己開玩笑的,所以……所以,自己去道歉,去求他原諒,接他回來,讓他看看他們的屋子,看看他賠罪的心意,他興許就不生氣了,就愿意回家了……他沉浸在無盡的幻覺中,唇角浮現出了奇異的微笑,肩膀卻被人搭住了。林正心渾然不覺眼前的人有異,只當他是應宜歌,用染滿血的手掐住他的肩部:“宜歌,節哀……”應宜聲猛然轉頭:“滾!”林正心驚得倒退一步,眼前的人眼角沁下一道血痕,嘴角卻還掛著一絲凌厲可怖的媚笑。一時間,林正心陷入了錯亂之中。……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一個極其可怖的念頭在林正心的腦海中發酵起來,一瞬間令他手腳麻涼,不能言語,本能地放開了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腰間袍帶。那里原本掛著一枚錦囊,現如今卻是空空蕩蕩。他的眼珠左右轉動兩下,便作傷重,不支倒地,眾弟子忙來攙扶,自然無暇顧及應宜聲。而林正心半瞇著眼睛,隔著層層人群,看著那個如癡如狂、踉蹌奔走的人影,后背津津地生出寒意來,每一寸毛孔都被恐懼放大。……但愿,但愿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鳳阜山上千里煙波,云濤微茫,山崖下更是林瘴彌漫,潮氣嗆喉,隨處可見腐爛的動物尸體在發膩黏糊的葉泥中,偶爾一腳踏上去,會發出尸骨碎裂的喀嚓聲。林間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影閃過,他的手按在一棵樅樹上,待到手撤開,便在粗糙的樹皮上印下一個新鮮的血手印。七天了,已經七天了。他已經有七日沒見到宜歌了,宜歌在這黑漆漆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個人孤零零的,肯定要害怕。從小宜歌便不識得路,哪怕走過幾遍還是會迷途,若無自己帶著領著,他找不到路,回不了家,會餓肚子……自己殺了這山上所有的活物,不管是遇見的林鹿,還是山上作祟的豹妖及其小廝,都一應屠了,將尸身藏在一處山洞中。——若是找到了宜歌,他就不缺東西吃了。想到應宜歌抱著東西吃得香甜滿足的模樣,應宜聲的唇角便浮現出一個燦爛的笑顏。他想得太過出神,腳下傳來清脆的咔嚓一聲,才叫他神魂歸位。低下頭,發現地面上有一處異常的隆起時,應宜聲陡然一陣心悸,嘴角卻高高地揚了起來,他砰咚一聲雙膝砸向地面,徒手將那被高度潮濕的林葉覆蓋的身體刨出。正值夏季,山林中潮氣正旺,蛇蟲出沒,短短七日光景,應宜歌的身體就已經被蝕空了一大半,只剩半張臉和歷歷清晰的骨架。應宜聲卻笑了起來,他摟起那已經幾乎散架了的骨頭,俯身在那腐爛生蟲的右臉上落下一吻后,將骨架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欣喜道:“宜歌,找到你了……跟我回家……”“我給你備好了東西,就在山洞里?!?/br>“哥哥的什么都是你的……”喁喁細語間,應宜歌連骨髓都被蛀空了的臂骨垂脫下來,砸在地上,幾塊指骨都松脫了開來,應宜聲慌不迭去撿,這才發現,那森森白骨的掌間,原先還緊緊捏合著一個小巧的錦囊。這針線活兒,應宜聲熟得很。他也有過這樣一個錦囊,是宮紈繡的,常常用來塞給應宜歌買零嘴兒的銀錢。小時候,她剛學針線,就興沖沖地給要好的師兄弟各繡了一個,給其他人的都是些花草走獸,偏偏給自己的花樣,是一雙精巧的鴛鴦。宜歌得了一個繡著蘭草的,寶貝得跟什么似的,貼身藏著,自己碰一下都心疼得了不得。還有另一個人,與宜歌一模一樣,將這錦囊日夜佩著,從不離身。他將錦囊翻覆過來,上面繡著的“正心”二字,讓他怔愣片刻后,憋不住嗤笑出聲。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大聲。他就這樣跪倒在地,在林海松原間縱聲大笑。第87章丁香餛飩(三)應宜聲回來了,斂著從鳳阜山山崖下苦尋七日后所得的應宜歌的骨殖。他將還未全然腐化的骨rou送入了無雨閣中安置,又替尸骨沐浴焚香,自己與他同浴一處,等清洗干凈后,便替應宜歌換上新衣褲,扶他在自己的床上歇下,隨即拉開無雨閣閣門,站在臺階下之上,張望了一圈正沉默著心不在焉地各做各事的弟子們。他的眉眼間還沾染著剛剛出浴的熱氣水霧,胸前紐扣未系,肩膀半露,似乎與往日半分區別都沒有。偏偏越是這樣,閣外氣氛越是壓抑,沒有一名弟子敢直視應宜聲的笑顏,仿佛那含笑的眉眼中有蜂針蝎螯一般。院內一片寂靜,因此當應宜聲突然開口時,所有弟子都是背肌一緊。應宜聲的聲音倒是和煦得很:“你們看好門,不要讓閑雜人等入內,驚了我弟弟的好夢?!?/br>弟子們噤若寒蟬,私底下交換著眼色,卻無一人敢多置喙。應宜聲居高臨下,笑容燦爛:“怎么?難道我這個代門主說話不頂用?”只有一個膽子稍大的提了提膽氣,不敢抬頭,只快速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