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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的感情,即使自己發現了銀傀儡的奧秘,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絕對會出來替她解圍。這就是秦道元對她做出的事情。用這個仍活著的、不受寵的女兒,來引出那個殺死他心愛兒子的兇手。那么,江循便如他所愿。江循邁開步子,一步越出了那光影繚亂的松針倒影。在他腳邁出結界的瞬間,秦秋的身體便難以控制地倒飛出去,亂雪一肩受傷,抱不住她,眼見著她乍然消失,連自己肩上那個汩汩流血的血洞都顧不上,惶急地拔腳就追。江循一把抓住了亂雪沒受傷的手臂,而此時,數十道羽矢呈半圓包圍圈、流星般朝他們奔襲而來,在空氣中劃出數道熒熒流火。箭尖鑲嵌著一個閉鎖式的蓮花爪刺,若是楔入人的體內,靈力場激蕩開來,當場爆炸,就算是江循,也會被這交織的靈力場撕成碎片。就像秦牧以前說的那樣,江循的能力,能讓他傷口自愈,能讓他百毒不侵,他的血rou能迅速凈化、更替被污染被破壞的那部分,但是,當創傷來得太過兇猛直接、一招致命時,就算是江循,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愈合這樣的創口。……只是這箭也太慢了些。在精力集中的江循眼里,這些疾如奔雷的箭矢,就像是紀錄片里的慢鏡頭回放,一幀一幀的定格,江循甚至有空閑在這時拔出亂雪的佩劍,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抹下一個深可見骨的口子。在聽濤道四周,埋伏著一圈秦氏的弓弩手,他們手中均握一把雕花巨弩,弩身在陽光下泛著閃亮的桐油光澤。這是在秦氏精心尋來的業火種中淬煉而生的寶器,秦氏只此十六把,統統給了這十六位精心選拔出來的神弩手。臨行前,秦道元特意將他們喚到回明殿前,囑咐道:“那兩個秦氏叛徒不必留全尸,但一定要帶回尸首來,我要將他們的首級懸掛在殿前,掛上一月,好為我兒秦牧洗雪冤仇?!?/br>箭已發出,兩個距離較近的弓弩手交換了一下目光,一個容長臉的瘦高個兒把弓弩摟在懷里,迅速隱在蒿草之后,壓低嗓子,對身旁戴著單面眼罩的人問:“現如今那兩人怕是都成了刺猬了吧?”戴眼罩的輕笑一聲:“那有什么,罪有應得罷了??煨┤⑺麄兊氖w撿回,要是被那東山玉氏的給搶走,我們可就交不了差了?!?/br>容長臉從蒿草間翻出,提著弓弩貓起腰來,看向了江循所在的方向。只一眼,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遠遠地,他看到江循坐在聽濤道的石階上,肩頭靠著因為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亂雪。十數根精心制作的蓮花箭首尾相連,排成一圈,如一輪金光熠熠的命盤,環繞著江循的身體,如訓練有素的雀鳥一樣徐徐回旋,把含著松香味道的空氣一層層剖開。江循的手上沒有任何cao控的動作,那由十五根箭矢構成的形狀繁復的弓弩圖,卻在他眼前循環轉動,像是一面護衛的盾。……等等,十五根?容長臉正覺得這個數字有哪里不對,就發現江循的臉轉朝向了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笑容。他唇齒微啟,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又一個?!?/br>容長臉受此驚嚇,身體僵硬,動彈不得,他的身體比趴臥時稍高,所以他在余光中清楚地看到,已經有一個弩手滿肩鮮血地昏倒在了地上,他身側的蒿草被滾倒了一片,翠綠的草尖上挑著幾滴飽滿的血滴,將草壓得向下彎去。還未等他想到這人的生死問題,他便覺得肩頭一陣撕心剜骨的銳痛。一根蓮花箭從那旋轉的弓弩中乍然飛出,徑直刺入了他大臂與肩頭的骨骼縫隙里,和亂雪受傷的部位一模一樣。容長臉疼得面目扭曲,想要呼喊,卻發現體內有一股靈力快速擴散開來,令他口舌麻痹,胸口滯脹,竟是連個音節都發不出來。……那個逆徒竟然修改了蓮花箭中的靈力場!江循懶得再看那倒下去的容長臉,把視線轉回了亂雪身上。亂雪肩頭上的傷口在自己鮮血的滋潤下,已經漸漸恢復了,破碎的骨片和裂開的血rou迅速彌合起來。他伏在江循肩頭,控制不住地顫抖。江循聽到他小聲囁嚅:“公子,我剛才,是不是,把小姐的衣服弄臟了?!?/br>他拍了拍亂雪毛茸茸的腦袋,壓低了聲音:“小姐不會怪責你的?!?/br>亂雪舒了一口氣,盯著江循的側臉,小聲道:“那,那就好??墒?,小姐看起來很傷心。是因為,亂雪走了嗎?”江循低下頭來,亂雪那過于澄凈的眼眸中閃著疑惑的光,不禁輕笑,用手攬住他的頭,修長的手指蓋住了他的眼睛,自己則把臉轉向一邊,發現山坡上又冒出了兩只鬼鬼祟祟的腦袋,便用一個眼神讓兩支箭分飛向它們的原主,眼看著兩個人又迎面倒了下去,才溫柔地低聲安撫道:“她傷心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br>在手心中,亂雪纖長的睫毛掃了掃,江循不用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滿眼單純的疑惑:“公子,你做錯事了嗎?”江循默然不語了半晌,隨即才揚起了唇角:“當然做錯了?!?/br>……錯在當初跟錯了人,回錯了家。……容長臉的耳朵貼著泥土腥味彌漫的地面,聽著一次次箭尖鉆入皮rou的撕裂聲和蒿草的滾動聲,在半迷半醒之中不知掙扎了多久,才在一陣蝕心的劇痛中驚醒過來。不僅是他,所有的人,都被一個漠然地在他們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喚醒了:“下次動手,叫你們家主秦道元自己來。如果他再敢用其他人做誘餌,你們就提醒他,讓他好好想想今天的損失?!?/br>將該傳達到的消息傳達到位,江循便把雙腿發軟無力行走的亂雪打橫抱起:“走,帶你回家?!?/br>在轉身的瞬間,江循催動了指掌上盤旋的靈力。那楔入十六個弓弩手右肩的蓮花箭瞬間開啟了機關,十六道血花如煙花般從十六處蒿草上方綻放開來,齊齊的慘叫聲刺耳得叫人心尖打顫。亂雪驚了一下,想回頭去看情況,卻被江循喝止了:“不許看?!?/br>亂雪立刻乖乖縮回了江循懷里,他手長腳長的,怕江循不好抱,就盡力把自己蜷起來,減少江循的負擔。江循心煩意亂,走得太急,不慎一腳踢到了亂雪初來時放在石階上的湯藥,黑色的藥液傾翻,滲入泥土之中,杯碗則滾撞上了石壁,響聲清脆,江循被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踩空,往前一栽,卻不意跌入了一片溫暖之中。江循保持著踩空的姿勢,倒在臺階上方的人的懷里。他身上松香氣很重,顯然是在林間觀望了許久,而且,剛才江循在踏出結界圈的時候,也感到身后有一股熟悉的靈力剎那間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