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不久，他告訴家人，自己喜歡男的，他似乎還能清晰想起，孫母未語淚先流的不可置信。

孫青賀也只能輕嘆一聲，抱住這個一生溫婉傳統的女人，細聲安慰。

隨后是孫父揚手一巴掌，怒聲呵斥，無非就是“大逆不道”“不孝子”“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一些話。

孫青賀低頭沉默，無話可駁。

本就是該他受著的。

直到孫父盛怒稍顯平息，他才看著氣得滿臉漲紅的父親，說了一句：

“對不起，我也無能為力?！?/br>
對著女人，一點情愛的心思都沒有。

不論是否天生，對他來說，都已經無法再改變。

又是一個巴掌打過來，孫青賀嘴角出了血，臉上掛著五指紅印子。

“滾出去！”

從屋里出來，孫青賀看見與老戰友下完棋回來，正站在門口的孫老爺子，強忍著嘴里的腥甜，喊了一聲“爺爺”。

孫老爺子瞅了一眼孫青賀嘴邊的血印，可心疼自家寶貝孫子了，嘴里埋怨：

“自己笨得看不出來，還反過來折騰別人?！?/br>
孫青賀靜默一會兒，才明白這話說的不是自己，驚愕道：“爺爺，你……”

老爺子聲音大了點：“哎呀我把你一手帶大，你小子腦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他拉著孫青賀在旁邊樹下的石凳子坐著，顫巍巍拿出手絹去擦他嘴邊的血跡，把帶著血的紗娟疊好放在石桌上，然后慈愛地看著這個他疼了一輩子的孫兒：

“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br>
“你從小做事就數著一二三四，別人七八分便足夠，你偏要拼個十分才罷手?！?/br>
“路是你自己選的，巴掌也是你自己挨的?！?/br>
“巴掌你心甘情愿地挨著，以后的路，爺爺給你撐著?！?/br>
第3章

孫青賀一臉笑瞇瞇，看著坐在對面的青年。

青年的皮膚很白，眼珠烏黑，黑軟的發順在額間，可能是來的路上吹了寒風，鼻子和嘴唇發紅，模樣算不得上等絕色，不過瞧著倒很舒服。

“葉辛？”

對方似乎有點緊張，一只手一直摩挲著褲腿邊的布料。

“您好?！?/br>
孫青賀點頭，他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出來吃飯。

拿過菜單遞給葉辛：“你怕我？”

“沒有?！比~辛話少，拿過菜單低頭翻看。

孫青賀笑意更甚：“我很丑？”

葉辛一頓，抬頭飛快掃了孫青賀一眼，像小鹿受驚，不敢過多停留，搖頭回答：“不，您很好看?！?/br>
“那你為什么不看我？”

孫青賀的長相和他做事風格截然相反，面部線條柔和溫潤，眼若桃花，眼角四周略帶粉暈，似有若無，笑時眼尾微翹呈月牙狀，若是再笑得甜些，會給人一種無形放電的味道，自然風流。

葉辛好像更緊張了，眼神無措，不知該怎么回答。

心里砰砰跳，他害怕一顆心跳到嗓子眼，讓他口不能言。

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勉強露出一個不那么別扭的笑容：

“您太好看了?！?/br>
真的，非常好看。

自從把公司事務交給手下打理，孫青賀就喜歡待在家里，偶爾與院子里的朋友在外飲酒小聚，平時視察一下工作，或者到年底會忙碌些，其他非必要時刻都懶得出門。

外面的酒池rou林，都與他無關。

用現代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個大齡宅男，還是個成功的大齡宅男。

可能是太久沒有接觸其他人，葉辛這副單純小心的模樣竟讓他覺得有趣。

他用手撐著下巴，離葉辛近了些：

“那你看看我?！?/br>
說完后還人畜無害地眨了眨眼睛。

葉辛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孫青賀是這樣的孫青賀。

商場上雷厲風行一絲不茍的孫青賀放在這里，竟有些像外面的輕佻少爺。

哪里還是個奔三的人。

許是因為孫青賀這樣輕松的語氣，葉辛鼓起勇氣，看著面前的人，盡管眼神有些閃躲，卻沒有避開對方的灼灼視線，把菜單遞給他：

“我點好了?！?/br>
孫青賀接過來隨便點了幾份點心，仍舊面帶微笑。

“葉辛，你知道這頓飯意味著什么吧？”

話峰急轉，進入今天的正題。

“嗯?！?/br>
“知道是和我，或者說，你知道是和一個男人相親嗎？”

孫青賀拿了一塊糯米葡萄點心細嚼慢咽，動作漫不經心。

葉辛猶豫了一下：“我父親和我說過了?！?/br>
孫家地位顯赫，孫家少爺配個誰都綽綽有余，送個女兒尚可理解，愿意送上兒子的，就要令人琢磨琢磨了。

到底是太過寵愛，還是根本不愛呢？

孫青賀手指敲桌子，狹促地盯著葉辛看：“你喜歡男的？”

葉辛聽了身體一僵，臉色竟隱隱發白，隔了幾秒才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這倒是讓孫青賀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方洪水猛獸，能讓葉辛戰戰兢兢至此。

只心中另一處，又覺得更有意思了。

本來以為吃完飯就要散場的葉辛，被孫青賀拉到隔壁的購物中心，購置拜年禮物。

直到兩個人站在一起，孫青賀才發現葉辛居然只比他矮半個頭。

葉辛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絨外套，內里配一件白色絨衣，一條暗黑系寬松牛仔，一條灰色針織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簡單隨意，便是放在大學生堆里，也絲毫不違和。

孫青賀走在葉辛前面一點，好整以暇地問身后人：

“葉辛，你多大了？”

一頓飯時間，葉辛已不似剛開始的束手束腳，整個人都放開不少，他跟上前面人的步伐，老實回答：

“二十四了?！?/br>
“哦？也不小了，不過怎么總有一種我在誘拐小孩的感覺?！?/br>
說這話的時候，孫青賀沒有回頭，也沒看見耳根發紅的葉辛。

第4章

一到年底，孫青賀就忙了起來。

就算不忙，也會裝作很忙的樣子。

半月前，孫老爺子說，你也該去給院子里的叔伯拜拜年了。

一語定死局，孫青賀想，再忙也逃不過了。

時日天氣暗沉，雪花紛揚飄灑，頗有幾分“未若柳絮因風起”的味道。一幢白色樓房旁，數株紅梅正艷，花朵被厚厚的雪層積壓，遠看是白雪覆紅蕊，尤其驚艷。

孫青賀提著拜年禮物停留在門前，腳步遲疑，他知道，今天這個團聚日，那一家人都會過來。

只不過僅僅猶豫了幾分鐘，他便跨著步子走過去敲門。

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

——至于里面，不是早就可以演好的嗎。

開門的是位溫柔的女子。

這位女子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