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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擦著松枝墜落下去一刻用給衣服纏住了古松。他們兩人掉落懸崖許久,墜勢自然很急,如今這樣強行停下,自然帶來極大的反作用力,宋觀只覺得自己抓著衣服的手都快斷了,他抱著無憂綴在古松底下在半空里停了兩秒,只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又聽到了衣料那令人心顫的無比清晰的撕裂聲。又是一段下墜,所幸間隔不遠的正下方還有一株枯樹,宋觀摟緊了無憂,將自己墊在底下,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這猛地砸上枯樹,心里雖有所防備還是砸得他眼冒金星了一陣,五臟六腑都好像被顛了出來。也多虧了這么一陣緩沖,兩人被枯樹架著了停了好一會兒,宋觀顫顫巍巍地伸手摸出了自己藏在鞋里的匕首,正巧趕在枯樹再無法在承接他們兩人的終于折斷之前,將削鐵如泥的匕首脫了鞘后一把扎進一旁的懸崖壁上。做完這一切宋觀一頭冷汗,全是疼的,因為全身上下都是疼,所以疼到后來也說出上具體是哪里疼了。他抱緊了無憂,無憂在他懷里早就昏迷過去,沒有一點力氣地被他摟著,鬢發凌亂的,一張臉蒼白得,比新漆的白墻面還白上幾分。宋觀低頭看著無憂緊閉雙眼的臉,心里慌亂一片,無憂的氣息微弱得近似于無,又也許真的是氣息全無,他暫時騰不出手去細看,也不敢再細看。這懸崖高得離譜,宋觀借著這一把匕首,艱難而又緩慢地終于一點點捱達了崖底。宋觀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還有無憂的。雙腳觸及地面的那一剎,他心神一松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無憂傷勢還未處理,宋觀強撐著打起精神,他們掉落的地方不遠處便正好有一口寒潭,并且他還在無憂身上找到了好些傷藥。無憂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像是個死人,宋觀探到了“女孩子”那微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脈搏,“她”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是真的如同一個死人。這幾年宋觀處理傷口等一些列醫療救急手段學得算很好,但他對無憂這樣的傷勢也沒有把握,只能說是拼盡全力放手一搏。此時正值正午,可陽光照在人身上一點都沒叫宋觀覺出半分暖意,手腳都是冰涼。給無憂處理傷口的過程中,他不慎用匕首割傷了自己的手,傷口處鮮血落到了無憂的傷口上,他并未察覺到兩者的交融。血液混到一處,他自然是看不到——也不會想到,自己落下的那些血液,仿佛有了生命般,正在細細密密地滲入無憂的傷口。顧長老尋到宋觀同無憂的時候,宋觀正閉目坐在無憂身旁,鞋子踩斷地上枝椏的聲響將他一剎驚醒,手握上匕首是預備進入戰斗狀態的姿態,而在看清楚顧長老面容后,宋觀慢慢放松了繃緊的身體。顧長老看著宋觀,看著無憂,她平日里出現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可此時見著竟顯出狼狽模樣來。顧長老望著宋觀,望著宋觀面上橫貫了整個臉容的傷口,猙獰外翻的樣子,都已見了骨。她看著,而后就這樣緩慢地跪了下來,前額抵著了冰涼的地面,顧長老說:“請教主責罰?!?/br>宋觀很木然地看著顧長老跪下,因為極度疲憊,大腦也就跟放空了似的。進了山洞的也就顧長老一個人,其余人都跪在外頭,一眼看去,人雖然來得也不多,但并不怎么寬敞的空間里齊刷刷的跪了一片,也是挺給人視覺沖擊力的。好半晌,顧長老才聽到宋觀平似無波的聲音:“無憂傷得重,你先……過來看一下她的傷勢罷?!?/br>顧長老一直跪走到宋觀和無憂的邊上,教主沒有叫她起身,她便不可起身。山洞里光線并不明亮,顧長老看著無憂,那是一張青絲里蒼白到全無血色的臉,她心里已有所預料,喬家的那個晚輩說他用的匕首淬了劇毒。這天下毒藥再毒,哪里比得過他們圣教的毒藥,可是那些比不上他們圣教最厲害毒藥的毒藥,仍是會毒死人的。顧長老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無憂躺在那里,她一直對這個孩子感情復雜得厲害??墒侨缃袢怂莱煽?,什么都沒有了。愛也好,恨也好,不甘也好,愧疚也罷。教中知情的人都以為喬望舒是她的外孫,其實不是的。連她的女兒都不是她的女兒,喬望舒又怎么會是她的外孫。她的女兒甚至都不算是個人,是她拿師姐的骨灰練出來的蠱。師姐姓姚,她撿了一個“思”字做名。是追思的“思”,還是離逝不可追思的“思”?別人全不知道,那點念想連她自己都是人死之后才察覺。師姐喜歡喬大公子,她那時便去撩撥喬大公子。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對方,只是想惹師姐生氣,想看看師姐是否更在意她。后來師姐死了,喬大公子來找過她,可是那又如何。如果沒有師姐,這個人又同會她有什么關系。心里的怨懟冒了出來,她幾乎將師姐的死全都遷怒于對方。那時候心里頭全是這樣的想法,像花刺一樣細細密密地扎人一手,是不是太過無理取鬧?可是,憑什么呢,她仍舊不平,師姐死了,這個人還活得好好的。天知道當時她花了多大力氣,才不至于對喬大公子出手。而往后,她費了那么多年的時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終于成功“復活”了師姐。小嬰兒躺在她的懷里,無知無覺地吸咬著自己的手指。她凝望著懷里的小嬰兒,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戳戳對方的臉,小嬰兒圓溜溜的眼睛將她回望著,晃動著短短的小手,咯咯地笑起來,毫無形象地流了她一手的口水。她把那個骨灰里重生的小嬰兒抱回教中,對外稱這是自己的女兒。可是之后呢。也許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報應”這一說法。她當年處心積慮地破壞師姐和喬大公子在一起的全部可能性,誰又能想到這最后,竟然全都以另一種形式返還回來。再后來的事情發展,便如宋觀此前了解到的那樣,顧長老的這個女兒喜歡上了已經是喬老爺子的喬大公子,不僅同人私奔,生了一個孩子名叫喬望舒。只不過,顧長老的女兒并不是叫顧長老打死的,而是被嫁給了喬老爺子的喬老夫人害死了的,但是死因推到了顧長老身上,不過顧長老也沒有反駁就是了。大抵傷心到了極致便心灰意冷到再也不愿提及此事,哪怕是被人誤會也不想多說半個字了。她猶記得當日喬老夫人說的話:“你們母女叫我這一輩子活得這樣不幸,我也不會叫你們好過。我偏偏就是要把你女兒害得尸骨無存,連骨灰都不都留給你,你是不是想殺了我?——你應該知道的,你也應該體會一下,這么多年來,我對你的感受,便一直都是如你此刻一般?!?/br>她要報復回去嗎?好像是應該報復回去的吧。可是就算找喬老夫人報復回去的話,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