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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天:“有些事情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宋觀不讓我們跟你說,但他現在——總覺得這些事情不告訴你的話,真的對他很不公平?!迸肿拥恼Z氣有些悵然,“你還記不記得高中那會兒,大家出去玩,結果路上廣告牌砸下來了?”李端云記得這件事,那時候他還被砸暈了,但萬幸沒有大傷。胖子笑笑:“宋觀那會兒為了救你,把你撲倒了替你挨了剩下的那一下,廢了一條右手?!鳖D了一下,“其實也不算是廢了吧,手還是在的,也還是能用的,只是從此以后都使不大上力氣了,而且——”胖子伸出右手比劃了一下,“他那手從此以后舉起來,永遠都無法自己舉過肩膀那個高度?!迸肿訃@了口氣,“這事宋觀以前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br>葬禮之后的一個月,宋觀的遺物被整理出來一部分交到了他手上,是一箱畫紙,上頭全是他的畫像,這些都是宋觀畫的。年歲不一,筆觸從稚嫩走向成熟,到后來畫的栩栩如生,那神態躍然紙上。每張畫紙后面都有一小行字,長的,短的,都是些細碎的文字,“今天他穿了一件藍格子的條紋衫”“今天他跟我說了十五句話”“今天他喝了我買給他的冬瓜茶”“今天和他貼的最近的時候,相距5厘米”……一些平日里并不在意的畫面,隨著這些文字描述紛雜的踏來,心里頭涼涼的,仿佛有什么決了堤,就這樣浸透了四肢百骸。他忽然就覺得有點冷,一些更久遠的記憶浮上來,那時候他覺得莫名其妙或是一點都不在意,到如今都翻尸搗骨的襲來。有些事情原來那么早以前就存在,但他從未留意過。哪年哪月的哪一日,又是哪一個長假,兩家人一同出去玩,不記得是哪座山,哪座廟,只記得廟里的菩薩莊嚴寶相。線香繚繞里,一旁的宋觀抬頭望著慈悲神情的觀音,突然的開口問他,菩薩什么都知道么?關于這個問題,他怎么知道菩薩知不知道呢,甚至于這世上有沒有菩薩也還是個問題。他就這樣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說,大概吧。然后身邊的這個少年默然一會兒,最后輕聲問,那菩薩會知道我喜歡你么?那時他聽到這句話第一感覺是荒謬,又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或者就是身邊這個人來了惡作劇的興頭,隨口同他亂說的。那么多猜測,沒有一個是關于宋觀的真心。他那時什么都沒說,只當做什么都沒聽見。十方宇宙,三千眾佛。那時他一點都不知道,他曾就這樣風淡云輕地辜負過另一個人的心意。晚上睡覺的時候,李端云想起了很多事情。曾經有一段時間宋觀住在他家跟他睡一起,那時候是夏天,經常下雨打雷,而一打雷的時候,這個性格惡毒的小孩子就會哭,明明都那么大年紀了,還會被打雷嚇到哭,一臉的脆弱,沒了平日里乖張的樣子,拼命地往他懷里擠。他從小就不喜歡和人貼太近,一直努力地要把往他懷里擠的宋觀往外推,最后宋觀團成了一小團,死死的揪著他的衣角,然后貼著他睡,臉上還掛著淚珠,就這樣拿臉貼著他的脊背,抽抽噎噎的團成一小團。“李端云?!?/br>“李端云……”宋觀一聲聲地叫著他,聲音聽著真的好可憐。他終于被叫的不耐,扯過被子一把將對方罩嚴實了,然后將人扯到懷里,說:“好了,快睡覺?!?/br>到如今這些回憶都隔著一截生死相隔。心里頭驟然空了一片,李端云閉上眼,黑燈瞎火里的回憶一幕幕翻上來。記得最清楚的是兩人的第一次相見,宋觀哭著的模樣,因為宋觀講究形象不敢大聲哭,又不能哭小聲了,一口氣吊著,這樣憋著就憋得整張臉都漲紅了,眼淚珠子碎玉似的沾在睫毛上,如果不看他之前和之后那惡劣的表情和話語,這真的是個看著讓人會心痛的模樣。是惹人心痛的孩子氣。最后的最后,那些回憶畫面全都切換定了格,是宋觀越窗墜下的那一幕,衣衫被風吹得鼓起,如瀕死墜落的鳥。李端云一夢醒來,世界依舊繼續,而他的生活似乎和過往一樣,沒什么區別。他和陳先生分了手,陳先生抿著唇,臉色緊繃地問他:“為什么?”為什么?是啊,為什么。他沒說話,恐怕理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有個女人找上門來,拿著一份親子鑒定的證明,牽著一個小孩,是宋觀的孩子。那個小孩躲在女人的后面,是個怯生生的模樣,探著腦袋看了他一眼,又躲回去了。女人自嘲的笑了笑:“我生病了,需要一大筆錢來動手術,所以把這個孩子還回來,看看能換多少錢?!?/br>李端云拿了一包糖把那小孩子哄過來了,小孩子含著糖咬著手指頭,坐在他腿上,然后時不時地偷眼看他。女人撥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起當年的事情:“其實是當時看……是叫宋觀吧?我記不大得了,只記得他好像長得挺好看的,我那時只是看他好看……當時對男人都死心了,我只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那會兒他剛好在手邊吧,我一時間情緒激動也沒想太多,就把他給騙了,用了些手段,誆了他跟我上了一段時間的床,然后才有了這個孩子?!?/br>小孩子白白軟軟的,長得很可愛。女人注視了一會兒,眼眶有些濕潤,然后挪開了視線:“也沒什么的。我以為我很愛我的孩子的,但到頭來事實證明,我可能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那么愛他……現在我把他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對他?!?/br>女人走后,李端云問小孩子:“你叫什么?”“周……”小孩子咬著糖有些含糊不清的說著,“……周……文……”后面還有一個字囫圇的被他自己給咬掉了,實在聽不清是說的是什么。然后小孩子后知后覺的:“mama呢?”李端云撫上孩子的腦袋:“走了?!?/br>孩子張了張嘴,顯然對走了這個字不是太理解,然后乖乖地“哦”了一聲,只是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孩子找不到mama就開始一點都不乖地哭起來,怎么哄都哄不停,管家的沒有辦法,急的來找他:“四爺,你看這……”小孩子哭得一臉通紅,嚷著“mama”,睫毛上沾了淚水,碎玉珠子似的。這樣的畫面同記憶里的景象有了片刻深重的重疊。李端云看著哭泣的孩子,目光都柔軟下來,他把孩子抱起來親了一口。小孩子還在哭,小手往亂揮著抽到了李端云臉上,看的管家在一旁心驚膽戰。但李端云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面上都帶了一點笑,他在心里想,就改名叫宋觀吧。這個孩子就改名叫宋觀。家里多出來的孩子給屋子多添了一份生氣,也大概是被自己母親丟棄的關系,小宋觀之后始終惴惴的,像只小兔子一樣擔驚受怕而又惶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