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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王毅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壓低嗓門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嗎?” 這些年被打下來的右派分子,無一不身敗名裂境遇悲慘,老實些就該好好勞動、接受改造,表現出悔改的樣子。 他還想再訓誡幾句,可身后忽然傳來陶湘的聲音,清清潤潤的:“你在同誰說話呢?” 這聲出得太過突然,王毅軍下意識回頭看去,又頗有些心虛地回望了下已經無人的院角:“沒誰?!?/br> 陶湘一邊將手里冒著熱氣的杯子塞到王毅軍手里,一邊跨出四合院看了看方才對方說話時的朝向。 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席卷。 顧同志在見到陶湘給王毅軍送水以后就離開了。 陶湘皺了皺眉眼,先前滿懷的喜悅陡然沉淀了下去,變得冷靜不少,面上倒看不出好賴。 “呦,這不是王屯的毅軍么,怎么來俺們屯了?”恰巧有幾個屯民路過屯尾,見此情景感到詫異,又露出揶揄的笑,“來找陶知青???” 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哪怕是大晚上的也太過顯眼。 “是我求王大拖拉機手點事……”陶湘笑意吟吟,主動解釋道,“這不明天要回城了,手頭還剩下些副票沒地換,正好他有……” 她表現得坦坦蕩蕩,反叫屯民們不好再開什么玩笑,互相又東拉西扯談了幾句,這才都打發走。 別人一走,王毅軍也不好久留,躊躇半晌只巴巴地說明天早上王崗屯的拖拉機會來帶旮沓屯的知青們一道走,讓陶湘等著他。 陶湘耐著性子應付幾聲,心早就飄到后頭去了,只想著以后有機會再報答對方,因此也沒留意王毅軍的欲言又止,連錢也落在兜里忘了給。 好不容易一切都弄停歇,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黑黢黢的屯子靜得早,只有寥寥幾戶還亮著燈火,后頭牛棚更是沒半點聲響。 陶湘在棚外轉悠了一會兒,故意弄出些許聲響,但是棚子里始終沒動靜,她想喊顧同志出來,又怕不合適宜。 冰雨夾雜著雪粒子越下越大,砸在臉上生疼,陶湘失望地踢了踢墻角處的幾顆石子,“吱嘎吱嘎”踩著冰泥又往回走。 只是還沒邁開幾步,身后的棚門忽然被人大力打開關上,有人擁了上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于是冰雪頓時都被阻隔開,溫暖得如同另一個世界。 天氣寒冷,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氣氛靜謐極了。 落進男人熟悉而guntang的懷中,還是陶湘忍不住先扁了扁嘴:“剛才你怎么不出來?不想見我?” 如果真不想見她,他也就不會急急忙忙奔出來了。 顧同志避而不答,轉而伸手握住陶湘垂在身側的雙手:“冷不冷?” 待在室外而冰冷的手很快被捂得溫暖起來,陶湘撓了撓顧同志掌心的軟rou:“不冷了?!?/br> 心情因男人看重自己的態度有所轉圜,陶湘轉了個身,滿懷歉意地面對著顧同志軟軟說道:“今晚來是有個事要告訴你,我明天就得回城了……” “……想換些全國糧票好帶回去,因為比較突然,正好隔壁王崗屯的拖拉機手有門路,就找他幫了個忙?!碧障婧唵螌⑼跻丬姷氖乱粠Ф^,算是解釋了傍晚跟對方見面的原由,怕顧同志繼續誤會。 “嗯,所以……”顧同志低聲應了一聲,抬手整了整陶湘被風吹亂的鬢發,“怎么就要突然回去了?” 聽聞問話,陶湘一時怔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二來也是詫異原來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王毅軍身上。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嗎?”敏銳察覺到陶湘的遲疑,顧同志垂下眸子開始正視她的雙眼。 面對與男人的視線交匯,陶湘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敢碰觸。 原身的身世真相還沒有解開,她究竟是烈士父母的親生子女,還是陶家叔嬸貍貓換太子的產物,這些都要回到南方去才能調查清楚。 陶湘很清楚未來即將有一場硬仗要打,萬一是后者,則很大可能會對她未來的生活不利,這個時候不該再牽扯到顧同志,讓他為自己擔心了,左右還得等結果出來以后再說。 想到這里,陶湘將頭重重埋進顧同志的胸膛,話題避開了屬于自己的重點:“其實是家里面叔叔嬸嬸他們好像身體不大好,我不太放心,想回去看看……” “長輩們生病了?”顧同志的聲音透過胸腔震動傳遞出來。 陶湘被震得酥酥麻麻,更是緊貼著舍不得離開:“得回去了才能知道……信里又什么都不跟我說……” “他們也是為你好,報喜不報憂,不想你擔憂,你不也這樣?”顧同志親了親陶湘的頭頂,繼而牽著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男人很少有主動的親密舉止,陶湘還來不及為此欣喜,面前便一空。 她有些疑惑:“干什么去?” 顧同志領著陶湘,徑直往牛棚另一邊新搭的空茅屋走:“等我一會就好,也沒什么能幫你的,給你做些常用的內服外敷藥帶回去?!?/br> 牛棚實在太小,除了祖孫兩人住,一些越漸增加的草藥曬籩實在擺不下,顧同志便又重搭了間棚子專門擺放晾曬陰干好的半成草藥。 男人的語氣看似正常,但陶湘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醋味。 她心口一甜,上前了兩步勾住顧同志的臂彎:“那我就替我家叔叔嬸嬸謝謝我們顧同志了!” 許是那聲“我們”取悅了顧景恩,男人的明天唇角微微翹起,目光宛若盛載著和煦的日光:“明天就不送你了,我等你回來……” —————— 第二天,拖著一個鐵皮箱的陶湘跟著屯里的知青們一道等在屯口,準備坐王崗屯的拖拉機去往火車站。 她有文藝團另外開具的介紹信,不用走旮沓屯的名額,這使得其他知青們知道后都大為驚嘆了一番,可偏偏陶湘又不好解釋個中緣由,只好尷尬勉強地應著。 更為尷尬的是,許是陶湘這段時間在旮沓屯太過出彩,贏得了社員們的尊敬,許多屯民都自發拿著自家準備好的便利食物前來送別,如同歡送什么了不起的“領導人”。 “陶知青,這是俺家腌的蛋,您帶點回去……” “這是特地給做的玉米發糕,還熱乎著呢,您帶著火車上吃……” “還有還有,俺們家也準備了……” 與此相比,其他知青們就顯得寒酸了,除了行李外僅隨身攜帶了自己做的咸菜和一些地里新采的雪里蕻等冬菜,誰道鄉下物資貧瘠,叫他們想帶什么土特產也沒有,只能了了勝于無。 額頭冒汗的陶湘好不容易拒絕了大部分屯民們的好意,但臨上車前懷里手上還是被熱情地塞了不少,沉甸甸的…… 陶湘的心情也由此變得愈發沉重,這叫她以后可怎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