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韓惠，竟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突然有些心疼發出這個聲音的他。

    “開槍的是我的老班長。他槍法神準，百步穿楊，擊斃歹徒，從無失手?？墒悄且粯?，他沒有打中我。沒中。沒中，哈哈哈，我很意外?！?/br>
    “那天的海水可真冷，我在海中拼命地游啊游啊，我以為我死定了……”

    傾訴欲，在特定的人面前，往往會更加強烈。

    趙子豪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霍仲南剛好就是最好的傾聽者。

    “我怎么能死呢？我大仇未報。我爸，我媽，怎么能死得這么不明不白？還有我meimei……”

    他突然惡狠狠地說：“你還記得子嫣嗎？你的小jiejie?；糁倌?，你告訴我，你怎么這么忍心？怎么忍心對她下手？就算我爸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他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還不夠嗎？還不夠嗎？你為什么要殺我媽，辱我妹！”

    第316章 你希望我怎么死？（二）

    他嘶吼起來。

    山風里，聲音野獸般尖銳。

    霍仲南沉默許久。

    “你mama，自殺的?！?/br>
    “不！”趙子豪怒吼，“我媽是什么人？她的兒在外未歸，她的女年紀尚幼，她的丈夫骨灰未領，尚未入土為安？你告訴我說，她會自殺？哈哈哈哈。卑鄙！你卑鄙?！?/br>
    凄厲得吼聲像吃人的山鷹在尖叫。

    ……

    當年的事，霍仲南已經記不清了。

    十五歲那年的他，父母過世后過了一段混沌而麻木的日子，身外事，幾乎全無感知。

    他只知道，他的小姨霍鈺檸，他的小叔趙培選都雙雙背叛了他，對他主張公司的所有權。他們都想從他的身上扒一層皮，啃一塊rou，他們貪婪地看著他富可敵國的財富。

    他曾對許宜海說，給他們吧。給他們。

    給他們這嗜血的財富，滿足他們的欲望。

    他只想清凈。

    因為那個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能活幾天。

    財富于他，有可意義？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小姨，他的小叔，不僅要他的錢，還要他的命。

    好幾次差點死于非命，都得益于許宜海的幫助，許宜海那雙殘疾的腿，終生的輪椅生活，就是為了救他。

    ……

    “這是命?！?/br>
    霍仲南又重復了一句。

    他的聲音，淡淡的，無喜怒。趙子豪聽了，冷冷一笑，“不是命。是你的錯?！?/br>
    頓了頓，他望著黑黝黝的大山，若有似無地笑，“如果不是你。我退役后，肯定是個警察，而不是現在這樣……”

    滿山的警察，都在等著抓他。

    “賊他媽的諷刺！”

    趙子豪長長吸一口氣，“你看，我明知道你在拖延時間，知道你在等著狙擊手，瞄準我的腦袋，給我致命一槍，要我的命，我還是陪你聊了這么久。我仁至義盡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一點誠意呢？”

    “好?！?/br>
    霍仲南說：“你要我的命，我給你?！?/br>
    “爽快！”趙子豪說，“你死后，我保證不會殺你的女人?！?/br>
    “君子一言?！?/br>
    “老子不是什么君子。但老子說話算數。去死吧?！?/br>
    霍仲南說：“你希望我怎么死？”

    趙子豪想了想，“你走出來?！?/br>
    走出去，就會暴露在他的槍口之下。

    到時候要怎么死，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霍仲南：“好?！?/br>
    ……

    尖利的警笛聲劃破黑夜的天空，一輛又一輛警車靠近了這座無名的山巒。

    此刻，刑警、特警和前來支援的武警戰士已經把下山的路和小木屋圍得水泄不通?？墒?，犯罪嫌疑人很狡猾，有戰斗經驗，手上有槍有人質，又有小木屋做掩護，再多警察也是投鼠忌器。

    “看趙子豪選的位置，就知道很有經驗。他在二樓設伏。背面是懸崖，無法攀爬，前面是一個山坳，沒有障礙物，找不到合適的狙擊位，人質又在他的手上，目前來說，沒有很好的解救方法，很難辦?！?/br>
    繆延走到親自帶隊的支隊長面前報告情況，臉上滿是焦慮。

    “趙子豪提出的第一次訴求，是要霍仲南的性命。他抓了霍仲南的女朋友在手上，我看這情況……”

    他回頭看一眼小木屋方向，“咱們得先想辦法，穩住他?！?/br>
    支隊長坐在汽車上，正在翻這個案子的材料。

    “趙子豪，有什么親人嗎？”

    繆延說：“不知道。我沒有查到他的個人檔案?！?/br>
    支隊長皺眉，“沒有檔案？怎么可能？”

    繆延說：“我也納悶。除非……”

    支隊長問：“除非什么？”

    繆延說：“檔案被人提走，再刻意抹掉了。他好像服過兵役，我在想，是不是在特殊部隊，執行過特殊任務？”

    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會留下檔案。

    若非刻意，不會什么都沒有，連戶籍記錄都沒有。

    支隊長沉吟，“務必保護好人質。通知狙擊手，找準機會，擊斃！”

    “這……”

    很難辦??！

    怎么擊斃？

    投鼠忌器不是一句話。

    繆延額頭有汗，又不得不應下。

    “是，我這就通知下去——”

    話音未落，眼前警燈閃爍，直晃眼睛。

    又一輛警車駛了過來，坐在車上的男人面部線條堅硬冷漠，正是黑著臉的權少騰。

    認識這么久，繆延第一次看到權少騰這么嚴肅的樣子。

    他微微詫異，“權隊？你怎么來了？”

    權少騰下了車，腳上的警靴將濕漉漉的地面踩得嚓嚓作響。

    他肩背挺拔，走路很快，沒怎么跟繆延哆嗦，徑直往里面走。

    “人呢？”

    “在里面?！笨娧涌此嘀盐_，徑直往里面大步而去，嚇得冷汗都出來了，“權隊！”

    他沖上去，急欲制止。

    “犯罪分子手上有槍！占據有利射擊點，不能過去?！?/br>
    權少騰斜著眼睛，睨他一眼，“老子怕他趙子豪！”

    繆延：“？？？”

    這個從京都重案一號來的權隊長，行事乖張任性，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是這么視生命如兒戲，繆延卻不敢由著他。

    他一把抓住權少騰的胳膊，“權隊，不可以！”

    權少騰拍開他的手，正了正頭盔，冷哼，“我有防彈衣?！?/br>
    繆延著急，“那也不行！”

    他覺得這人太不靠譜了，可是權少騰壓根兒就不聽他的話，踩著警靴就靠近了小木屋，高聲大喊著。

    “趙子豪，聽說你他娘的還活著？”

    彼時，霍仲南剛剛走出屋子，趙子豪剛剛舉起槍，于休休剛剛大聲喊著霍仲南的名字，尖叫著掙扎——

    時間突然就這么靜止了。

    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