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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眼瞅著天都亮了?!标惢芘洗矄?,坐在床頭生悶氣。杜葦打開門,李斯年修長的中指還摁在門鈴上,兩個人隔著一條門縫打了個照面。杜葦臉色很差,見是李斯年,眼神中更多了一絲防備。“你來干什么?”杜葦打量了李斯年一圈。李斯年還沒有說話,走廊盡頭已經傳來陣陣悲啼和喧嘩聲,樓道里濃煙四散,嗆了杜葦一個跟頭。他愣了一下,胳膊擋住口鼻咳了兩聲,連聲問道:“怎么回事?這么了這是?”李斯年眼神平靜,但臉色冷峻:“穿好衣服過來,別墅走水了?!?/br>“那是牛心妍的房間!”杜葦豁地打開了房門,回過身去往上身套衣服,并把地上的裙子扔給了女友,他邊穿邊問道,“其他人呢?楊頌呢?丁孜暉呢?都叫醒了沒有?”李斯年遠遠站在門外的陰影處避嫌,并不往屋里看,只扭頭盯著走廊盡頭的一片sao亂,做足了一派紳士的模樣:“楊頌已經過去幫忙了,丁孜暉的屋里沒人,不知道去了哪里?!?/br>幾人正說著,突聽走廊盡頭傳來高聲的一記驚叫,凄厲無比。——是牛心妍的聲音,她大喊道:“我不相信?!?/br>李斯年心里一緊,快步走上前,隔著空蕩蕩的門框,看見了里面的情形。外面天色漸明,李斯年一眼看到方岱川的身影,他正對著門站在床側,肩膀上淌著血,是被門上卷了邊的鋼板割破的,右手燒得腫脹,起著一層水泡。事實上,在這間走廊盡頭的房間里,方岱川的狀況還屬于最好的。小孩子的情況不用說,一旁站著的楊頌臉色慘白一片,靠扶著墻才勉強站住,而牛心妍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事情進展到這個程度,方岱川立在一旁,說什么做什么都已經是徒勞,這一家子變態,讓他心底不住發寒。島上沒有抗生素,李斯年發燒的時候他幾乎翻遍了別墅,孩子燒成這樣,直升機兩天之后才會趕到島上,就是僥幸活到最后,生還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牛心妍搖著頭將孩子從懷里直接推到了地上,她盯著他,低聲重復道:“我不相信?!?/br>小孩兒后腦重重磕在地上,小聲哭泣著。牛心妍說話時的眼神極其平靜,每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清晰無比,然而下顎線的弧度卻繃得緊緊的,陰影處的身體僵硬如許。“叫南南出來?!迸P腻麊芰藷?,又嚎叫一夜,嗓子早就劈了。此刻她說話聲音很沉,嗓音喑啞,不復前幾日清麗,左眼一滴淚水懸在眼底,遲遲不墜。劉惜泉淚水淌了滿肩,赤身裸體地暴露在還冒著青煙的地板上,他害怕地瑟縮著,卻微弱地搖了搖頭:“南南害怕你,他不敢出來。他保護了我那么多年,到現在該換我保護他了?!?/br>“南南就是南哥,你不懂,他是你爸爸,他沒有死?!迸P腻曇舴诺煤茌p,居高臨下地盯著地上的孩子,她微笑著,下巴上的肌rou卻細微地顫抖。劉惜泉哭著笑了,他搖了搖頭:“mama,是你不懂?!?/br>“從我懂事開始就沒有爸爸。你天天給我講爸爸說過什么,做過什么,我不聽話你就一直打我,白天打我,晚上醒了也打我,不讓我睡覺。南南就是那時候出現的。他說,讓我睡吧,他會保護我的?!眲⑾稍诘厣?,眼神渙散,仿佛已經回到了童年日夜驚恐的時辰里,“你打他,他就打你,半夜扮鬼嚇你。他沒見過鬼,只知道爸爸死了,知道爸爸活著的時候是什么樣的,他就假裝成爸爸嚇唬你。誰知道……從那以后,你再也不打我們了,你每天都好高興,做飯給我們吃。南南不說,其實我知道他很害怕,他怕被拆穿以后,你就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他變得越來越孤僻,古怪,掩飾他的害怕,他是為了保護我?!?/br>劉惜泉仰躺著,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面目全非的小臉上仿佛只剩下了一雙空洞的眼睛。李斯年在心底嘆了口氣。根本就沒有什么還魂,一個孩子常年處于情緒高壓下,分裂了一個更強大、更邪惡的人格來保護自己。那個人格偽裝成死去的爸爸,或許是對素未謀面父親的孺慕,畢竟父親的稱呼,在人類的語言心理中,就代表了保護和強大。牛心妍身形猛地搖了一下,重重癱倒在床腳旁。外面天色越來越亮,雖然仍舊陰著天,但透過層層烏云的遮蔽,仍舊有細白的光暈穿過云層,照在淺海和沙灘上。“mama,你抱抱我,好不好……”劉惜泉雙眼紅腫,努力抬頭看向他的mama,“我們都聽話,都乖,你不讓我們動,我們一動都沒有動,你抱抱我們,好不好?!?/br>屋里未熄盡的殘煙絲絲縷縷,海風透過焦黑的窗欞吹進屋里,一片硫磺的腐臭氣息。倒塌的房門與窗戶正對著,那破敗的氣息就穿透了整間房間,灌滿了走廊和別墅。李斯年立在門邊,看見牛心妍伸出手去,重新摟住了她的兒子,被燒了大半的窗簾被揚起在風中。床幔的灰燼往門外吹來。整幅畫面刻在李斯年的腦海里,像殉道的圣嬰被母親撫慰的油畫一般,有種殘酷的美感。第60章第五日·03杜葦和陳卉終于收拾好了自己,一路小跑著過來了。他們顯然也被走廊的青煙和殘響嚇得不輕,杜葦趿拉著拖鞋,一只腳上還穿著沒來及脫掉的襪子,陳卉穿著件杜葦的大T恤,穿反了前后面,脖子被高高的“領口”卡著,后背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膚來。“這是……怎么了?”陳卉扒在門邊,看向里面的景況,驚了一跳,“怎么突然起火了?”杜葦對李斯年有種發自內心的不信任感,他歪頭用問詢的眼神看了一眼方岱川。方岱川低頭觀察了一下孩子灰敗的臉色,沖他微微搖了搖頭。世事如此,唯有一聲嘆息。牛心妍拍著孩子的后背,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空氣,瞳孔中沒有生機。她搖著寶寶的身體,低低地唱了一首童謠。是他們當地方言的調子,方岱川聽不懂。她唱歌的時候,眼神極平靜,表情也沒有什么波瀾,像是已經死在了原地。陳卉就算神經再大條也察覺到了不對,她往楊頌身后躲了躲,不敢看向那具小小的身體。那個身體的主人從一出生起,就被他的親生母親判了死刑,如今的茍延殘喘,不過是過去十幾年生命狀態的延續罷了。只是外人看來,這種眼睜睜把一條幼小生命逼上盡頭的過程,清晰得有些過于殘忍了。杜葦環顧了一圈,察覺到不對:“丁孜暉呢?”陳卉回頭剜了他一眼,虎著臉狠狠跺了跺他的腳。杜葦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干嘛這么兇???我就是問問,這遭了火災我總得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