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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蹤的本事,只是跟周衍學了半年功夫,輕功和斂息法練得尤為用心。再加上今日下著大雨,嘩嘩的雨聲遮過了其他聲響,竟沒被馬車上的人察覺。馬車一路駛出城去,在城外的一間破廟前停了下來。許風藏身樹上,遠遠看見周衍下得車來,那林公子也跟著跳了下來,卻是站在一旁替他打傘。許風身上早就被雨淋濕了,只覺冷得發顫,什么也不敢去想。這時破廟中迎出一人,亦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柳月仍是一副嬌滴滴的樣子,風情萬種的福了一福,開口道:“屬下參見宮主?!?/br>許風陡然睜大了眼睛。……什么宮主?極樂宮么?天下之大,能被柳月喚做宮主的人應當只有一個,可她為何對著周衍說這句話?許風心中一片混亂,明明已猜著了答案,卻怎么也不肯承認。他屏著呼吸,緊盯著那穿湖藍色衫子的人,見那人擺了擺手,輕輕“嗯”了一聲。這聲音輕得很,在這大雨之中,實在微不足道。但是聽在許風耳中,卻如落下來一道驚雷,震得他耳邊嗡嗡作響。這聲音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噩夢里,許風自然不會認錯。但如果眼前這人是極樂宮的宮主,那他的周大哥去了哪里?是有人故意扮做周衍的樣子,還是……他的周大哥根本就不存在?許風手腳都是僵的,一動不動地伏在樹上,看著那三人陸續走進了破廟里。除了柳月之外,廟中另有幾個人候著,似乎極樂宮的幾位堂主都已到齊了。只是隔得太遠,說話聲亦是模模糊糊的,聽著不太真切。其實就算聽得清楚,許風也根本無心去聽。他想起第一次遇見周衍,就是在極樂宮斷崖下的山谷里,之后他誤觸機關,兩人落進極樂宮的藏寶之地,也是周衍想辦法尋到了出口。現在想來,哪有這般湊巧的事?他以為自己千辛萬苦逃出了極樂宮,從此后天高地闊、重得自由,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都仍在那個人的掌心里。可笑他還一心想著報仇。可笑他竟對那個人說了喜歡。許風想到這里,覺得像是有一只手伸進他胸膛里,將他的五臟六腑盡皆攪在了一處。他疼得蜷縮起來,緊緊咬著牙關,才沒有叫出聲來。他用手按了按胸口,感覺到那個地方微微起伏著,方知道自己仍然活著。但他恨不得自己早就死了。死在極樂宮的斷崖底下,或者再早一些,死在那烈日炎炎的官道上。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只過了片刻,那雨勢漸漸小了下去。許風耳力極好,聽見破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道:“楚惜并非魯莽之人,此次被慕容慎所擒,當中必是有些蹊蹺?!?/br>那幾個堂主立時跪了下去,紛紛道:“屬下對宮主一片忠心……”“罷了,”那人輕笑一聲,像是并不甚信,又像是真出了叛徒也不在意,道,“如今救人要緊,別的事日后再提吧?!?/br>柳月道:“只是那慕容府防得似鐵桶一般,要救出楚堂主怕是不易?!?/br>林公子道:“慕容府人多嘴雜,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宮主已想到救人的法子了……”許風知道沒有了雨聲遮掩,他若是再聽下去,隨時可能被極樂宮的人發現。但他一時又不肯離開,恨不得當真給他們察覺了,叫那人一劍殺了自己才好。他一顆心像被拋在油鍋里煎著,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才慢慢直起身,悄無聲息地躍下樹來,隨便揀一條路走了。他一開始走得極慢,后來又漸漸快起來,到最后幾乎是發足狂奔了。許風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雨點砸在身上,每一下都是生疼。他抬手抹了抹臉,只覺得臉上全都是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等到大雨停歇時,許風已跑得精疲力竭了。他這一陣狂奔時根本沒有看路,現下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入眼是大片的農田,有幾個人在田里干活,見了他渾身是水、狼狽不堪的樣子,如在看一個瘋子。許風也不去理會,只一個勁地往前走著。因為剛下過一場大雨,地上甚是泥濘,不時有幾處小小的水洼,許風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如同許多年前,他也是這樣跟在兄長身后。后來兄長不見了,他變成了孤身一人。再后來他遇上周衍,以為尋到了畢生知己,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他始終不知那宮主為何捏造一個假身份來騙他,是為了拿他當消遣,還是為了通過他來接近慕容飛?他整個人渾渾噩噩,滿腦子仍舊想著周衍。一會兒是元宵燈會那天,周衍提了琉璃燈送他,一會兒又是同樣的雨天,周衍在大雨中吻了他……許風想得出神,一時沒有留心,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下,一跤跌在了地上。他這一摔,抱在懷里的一樣東西也跟著摔了出來。是那件新做的衣裳。許風先前怕大雨淋壞了衣裳,便用油紙包了,一直牢牢地護在懷中,就是狂奔的時候也未丟下。因此他身上雖然濕透了,這油紙包卻只被雨打濕了一點,里頭的衣裳更是平安無事。許風怔怔瞧了一會兒,記起自己找裁縫做這件衣裳時,想象著周大哥穿上后的樣子,心中不知何等歡喜。可這世上并無周衍這個人。許風心如刀絞,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他游目四顧,見不遠處就有一方泥潭,積了水后看不出深淺。他便踉蹌著走過去,將那件衣裳狠狠摜進了泥潭里。泥水一下就將衣裳吞沒了。許風捏緊了拳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快意。他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轉身繼續往前走。但只走了幾步,他又猛地定住了腳步,像發了瘋似的沖回來,跳進泥潭里找那件衣裳。泥潭深及腰部,許風半個人都浸在泥水里,但他不管不顧,只拼了命地找尋著。……如同在找他的周大哥一般。等許風費盡力氣找到那件衣裳時,原本純白無暇的料子上早已沾滿了污泥,而他渾身上下也都是泥水,樣子更為不堪。許風靜了一會兒,忽然放輕了動作,慢慢撥去衣服上的泥漬,小心翼翼地疊好了抱在懷里。他摸著那件衣裳,小聲地叫了句“周大哥”,而后嘶啞著嗓音大笑起來。他覺得自己只如一個笑話。第十七章許風是這日一大早就出的門。他為了給周衍一個驚喜,沒有提那件衣裳的事,只說一整天都要呆在家里,趁著天氣好打掃一下屋子。結果,竟是他自己得著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許風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時,已經過了中午了。他滿身都是泥污,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樣子狼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