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0
書迷正在閱讀:窺面、婚必從、傻子與師父、青伊的白弘昱、陪伴、一朝天子一朝臣、撒野、我在求生直播間做美食、女配沉迷事業(快穿)、園長先生
江左, 已然失卻了諸多先機。彼王敦居荊州,意在作逆,不在于敵;陶士行雖守土有方, 但年已衰耄, 遠志未足。乃至現今, 荊州只區區一鎮之力, 休養數年,仍幾多殘破,能自守已不易矣。但, 為喚起國人血氣,兄愿以此身此命,開復中原, 起慷慨之氣...” “另,近來睡眠不穩,時而心痛。同朝為官者,王茂弘(王導字)、溫太真(溫嶠字)等俱皆作古,想來為兄大限之日亦不遠矣...” “君候!君候!” “這么晚尋來,發生了何事?”庾亮將手中毛筆放下,向那參軍打量一眼,再皺起了眉頭,“衣冠不整,想來并非什么好事了?!?/br> 因為趕得急,那參軍方才出門時只是隨意將鞋趿拉上,再將頭巾隨手一裹。知庾亮肅整,他趕忙將偏歪的頭巾撥正,雙手將急報遞上前去,道,“君候,最新的戰報...” “既然看過,那便直說?!?/br> 那參軍覬了庾亮一眼,再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道,“江北南路,敵將夔安進犯胡亭,向江夏的方向侵犯而去了...江北北路,義陽郡太守鄭進、將軍黃沖全部投敵。目前夔安大軍正在向石城進兵,南北兩路,意圖...合圍?!?/br> “豎子!”得知義陽郡的守官全部投敵,庾亮低聲痛喝一句,“襄陽一處,便在北路阻隔了敵人大部的兵力,黃沖、鄭進兩個小兒竟然不戰而降,真乃我晉廷的恥辱!” 他拆開信報瀏覽一遍,便用力把那信報揉成了一團。 “對了,南路軍力不是牽制在邾城了?那夔安又是從何處調來的兵將,竟敢進犯江陵?”庾亮默了默,轉而望向桌案上攤著的那張輿圖,道。 聽他終于問到這處,那參軍面露難色,小心道,“回君候...邾城破了...” “你說什么?!”庾亮一驚,猛地抬起頭來。 那參軍上前,又把另一封信報呈了上來,道,“這是桓將軍發來的?!?/br> “我們的救援...遲了一步,那邾城在桓將軍救抵達的前天夜里便破了...毛將軍和樊將軍落水而亡,周將軍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邾城守軍戰死六千余名,百姓幾乎盡皆被屠...” “桓將軍說,石趙軍隊又在那里放了把火...邾城,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了?!?/br> 庾亮的心猛地一跳,耳膜里“嗡嗡”作響,眼前更是星星點點地起著花,若不是雙手還死命撐在案上,他便要一頭栽倒在地了。 ... ... “他怎么樣了?”桓崇踱步至房門外,對醫師道。 “周將軍身上創口雖多,但都不致命,且軍醫都已經處置得很得當了,暫且不必擔心?!蹦抢厢t師頓了頓,道,“唯有右腿上那處骨傷,骨裂成片,斷口不一,傷勢十分嚴重。那處,我已經用竹板夾裹好了,但往后恢復得如何,除了每日服藥,也要看將軍自身的造化了...” 說完,那老醫師搖了搖頭,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將軍見諒,我這便去開藥方?!?/br> 這醫師姓葛,是武昌城里最富盛名的圣手。聽說他自少年時便游歷四方,識遍天下疑難雜癥。能得他說上一句“嚴重”,可見周光的傷勢卻是不輕了。 桓崇呆立原地,只見那老醫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低聲道,“桓將軍,周將軍受了這樣的傷,除了平日里須得臥床休養外,你們身邊的人還要時不時地幫忙疏導他的心理,盡量讓他的心情開朗些。這樣...于養病也有大益?!?/br> 桓崇一怔,隨后鄭重向那醫師抱拳致謝。 再定定地回想一會兒,等那老醫師都走得沒影了,桓崇這才輕輕伸手,將那扇門推了開來。 ... ... 天光太過透亮,連空氣中都可見翩飛的微小塵埃。 桓崇徐徐行到床邊,剛想給周光拉上床幔,卻見床上那人的眼皮不自然地略抽了抽。 于是,桓崇將搭在床幔上的手一放,反是慢條斯理地坐到了床邊。沉默地坐了半晌,他忽然開口道,“今日陽光不錯?!?/br> 見那人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桓崇停了片刻,又道,“我把那張貉給宰了?!?/br> 這回,周光的眉頭卻是一動,卻聽桓崇又道,“...還不睜眼?” “莫不是你在等著我為你號喪?” 桓崇說著,向床上那人望去。這一望,他的目光剛好和周光乍然睜開得雙眼對了上去。 ... ... 似乎,無論是在白天,還是夜晚...桓崇的眼眸都和初時所見一般,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周光無所謂地笑了兩下,趁機閃躲開了他的視線,“哎呀,竟然被你看穿了!” “你把那張貉宰了?干得實在是漂亮,漂亮呀!”周光爽朗道,“那雜種屠殺了我們無數的弟兄和百姓。這回,也讓他嘗嘗翻車的滋味,真是痛快!哈哈哈哈哈!” 桓崇盯著他那快翹到耳根的唇角,片刻后,道,“你...笑得可真難看!” 話一出口,不等周光回應,桓崇自己便是一愣。 前次,無憂給他上藥時,曾用同樣的一句話,來評價他強撐起的一張笑面。他那時還不明所以,直到現在看了床上的周光,桓崇一時竟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這句來。 “你...!” 素日里,周光仗著口齒伶俐,在桓崇身上討得了不少便宜。只不想此刻竟然竟被這人刺了一句,周光喉間一梗,又想不出什么辯解的說辭來,于是,他只好不甘心地將身子挪挪,想要鬧騰一番,偏那右腿沉重,稍稍一動又疼得他齜牙咧嘴。 許是不打不相識的緣故,周光雖然總是擺出一副憊懶相,實際上,他在軍營里一直憋著股勁兒,時不時地就要和桓崇鬧上一鬧,比上一比。 可,現在的他,就算握緊拳頭、竭盡全力,也只能用雙臂拄著,勉強起個半身。 “行了!有傷在身,就別逞強了!”聽見他鼻子里喘出的粗氣,桓崇心中亦是難受。 他將周光一把按住,然后破天荒地道了句,“顯明,你陪我...說說話吧?!?/br> “...呼...喝...???你說什么?”周光喘了兩口氣,終于回過神來,詫異道。 桓崇卻別開眼去,少傾,道,“咱們來聊聊吧,城破那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 ... 聽他提到那時的事情,周光目光一空,雙臂伸直,“噗通”一聲又倒回在了床上。 “也沒什么...” 他明明是望著頭頂的床帳,黑色的瞳子里卻仿佛倒映出了邾城那燃得極熾的熊熊火焰,“我到邾城的時候,那些羯人已經開始合流了。我們損失了幾個弟兄,才把這最后這批輜重壓進城里去?!?/br> “可是,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