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5
娘如今被羈押在了司術臺的修羅間里。于是她懷著憤恨的心情去了司術臺,那個時候,楚氏正被收了好處的修士提去做著藥劑試煉。她在司術臺瞧見的“狐媚賤貨”,卻是一具被法咒封凍的軀體,有著面目全非的臉,骨瘦嶙峋的軀體,還有……明顯隆起的小腹。“好幾個月了,不過她一直被凍在玄冥之冰里,在里頭待上一年,也不過就等同于在外面過了三兩天?!毙奘颗c她解釋道,“令尊大人原本是想直接要她命的,但那樣做又太過明顯,怕引起君上懷疑,便就先封凍起來了?!?/br>“夫人,您是想現在就殺了她嗎?”趙夫人:“……”她有些發呆。她頭先看了丈夫寫與這個女人的情書,心中本是妒恨難平。可此刻隔著玄冰,她張望里頭那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女人。只因沒有一個好的出身,不可與喜愛之人結為眷侶也就罷了。臉也毀了,命也懸著,連孩子都無法保全,竟都是拜自己家人所賜。她和她一樣,說到底,都是棋盤上的子,兩個犧牲品。趙夫人心中五味陳雜,再瞧那孕育著生命的腹部——她本不是什么慈悲為懷之人,可她畢竟自己也才剛剛分娩,內心終歸是較從前更為柔軟的。躊躇良久,她終歸是不忍心,于是將楚姑娘救了出來。趙素素瞞著所有人,將楚姑娘藏在了望舒府邸的暗室里,并請了一個口風嚴實的穩婆照顧,直到孩子平安降生。而為了掩人耳目,楚氏也被她改卻了姓氏,只取了其中一半,冠姓為林。從此往后,世上再也沒有那個楚姑娘了,而望舒府多了一個丑婆。那便是顧茫的泥姨。第158章無法戴上的英烈巾顧茫抱住自己的腦袋,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暈。掩人耳目……冠姓為林……臨安楚氏……這些零星的碎片像是尖刀一樣扎入他的顱內,在他早已混沌不堪的腦海深處游曳著,刺激著他那些與之相關的記憶。恍惚間,他好像聽到有個柔軟如緞的嗓音在低低吟唱著:“紅海棠,黃海棠,一朝風吹多悠揚。小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br>唱歌的人隱約有著臨安鄉音,一曲江南水鄉的童謠,哄著將入睡的孩子。紅海棠,黃海棠……顧茫痛苦地往后退了一步,顱側陣陣抽痛著。一面是消退的記憶,一面是被刺激出來的回想,七零八落的往事在他腦海里像流風回雪一般難以捕捉,卻又冷不防地竄出個影來,攪得他愈發混亂。他仿佛看到了當年望舒府的小屋里,林姨披著褙子,依窗而坐,她一邊拍著靠在她膝頭入睡的顧茫,一邊柔聲吟唱:“一朝風吹多悠揚。小童相和在遠方……”記憶中年幼的自己迷迷糊糊地瞇縫著眼,沖她露出一個笑,夢囈似的喃喃著:“泥姨,你唱的真好聽?!?/br>林姨目光溫軟得像是春絮,她摸了摸孩子的頭發:“阿茫若是喜歡,林姨便一直唱給你聽?!?/br>“那你不會累嗎?”女人微笑著:“不會?!?/br>“那你不會渴嗎?”“不會?!?/br>稚子迷迷瞪瞪的,打了個哈欠,小獸一般蜷在女人的身邊:“泥姨,你要是我的阿娘,那該多好啊?!?/br>撫摸著他的那雙手驀地頓住了,微微地有些發抖。但那時候的顧茫根本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也更沒有抬頭瞧見林姨復雜的神情,他只是縮了縮身子,調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挨在她的身邊。敞開的小軒窗外,有細碎的花瓣隨著春雨如酥飄落,吹進屋來。那淡淡的粉色,仿佛一場隨時都會醒來的好夢。“小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顧茫驀地在夢境深處跪下,他的頭顱都像要被鈍沉的巨斧劈開了,他抱著腦袋,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他像是瀕死的魚一般,痙攣得越來越厲害。慕容憐說——你至少該記得——記得什么?記得林姨本不姓林,而是姓楚,他也不是什么望舒府的奴仆,而是慕容玄與楚姑娘的孩子……是不是?他無法遏制地回想起自己寫在書卷上的要事。而那上面反復被他所提及的一句話便是:“望舒府與你有活命之恩,前塵難書,糾葛難表,望至少銘記此事,不與望舒君相為難?!?/br>所以他未曾失憶前,本已是知道真相的,對嗎?仿佛是受到他強烈的心念震顫所感,一些原本已經沉入深淵的記憶像是蛟龍出水一般閃爍著浮出岸來。在那海棠飄飛的童謠曲中,他模糊地想起林姨去世前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那個病骨支離的女人緊緊攥著他的手,枯槁的嘴唇一開一合著,她對他說:“阿?!w夫人……趙夫人雖然有這樣……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她……但她非是像重華滿城所傳,是個……咳咳,是個心狠手辣的妒婦……她……與她的家族不一樣……她的心腸是好的……只是她為人太倔,許多旁人對她的誤會……她是不想解釋的……”“可你不能誤會她……若不是她……阿茫,你也來不到這世上啦……”“你知道嗎……她啊,她救過你與你阿娘的命呢?!绷忠滔莸哪橆a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所以,請你不要怨恨他們母子,趙夫人和小公子,其實……”她說到這里,呼吸已經十分困難,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眼珠緊緊盯著顧茫的臉,像是要把他深深地印刻到魂靈深處去。她輕若蚊吟,卻還是噙著淚花,堅持道:“其實……他們……也是可憐人啊……”求而不得,退而無路。被血統與自尊綁縛住的一對母子。又能好過得到哪里去呢?“泥姨!泥姨??!”小顧茫伏在女人榻邊,女人的雙眸依然睜著,有清亮的淚水順著臉頰淌落,可是里頭的光彩已驟然熄滅了。那時候的顧茫還并不那么知曉生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懵懂地明白,這個會唱著童謠哄她的女人大概是再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