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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重傷周鶴眼瞧著墨熄帶著顧茫離去,臉色變得愈發難看。“長老,您看……咱們現在該怎么辦?”“還能怎么辦?速去稟報君上!就說墨熄目空國法,擅闖重地,違背君詔,內庭私斗!”江夜雪蹙眉道:“周長老,此事狀況復雜,君上此刻又御體欠安,還請你三思妥當?!?/br>周鶴怫然大怒:“姓江的,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江夜雪:“……”“今日他一個軍機署的人敢擅闖我司術臺,從我臺內劫人,我若還能忍氣吞聲,今后臉往哪兒擱?!我知道你是他兄弟,但你最好弄清楚了,你兄弟現在觸了王法!怎么著,你要包庇他的罪行?!”說罷嘩地一揮衣袖,周鶴對手下厲聲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去稟奏君上???”“是!”半個時辰后,羲和府。黑魔試煉給顧茫造成的損害太大了,以至于顧茫出了司術臺就陷入了昏迷,這之后也一直沒有清醒。而在這長久的失神中,顧茫做了個很深重的夢。夢里,他和墨熄都只有二十出頭。他們一起走在重華城郊的長堤上,是個黃昏,旭日卸去了一半濃妝,緋紅的胭脂和絢燦的金粉漲膩于天際,浮作云霞萬里。他折了一根狗尾巴草,邊走邊甩,說:“真想不到君上點兵點將,最后點了你去攻打璠城?!鳖D了頓,“第一次掛帥吧,你緊不緊張?”墨熄垂著眼簾,沒說緊不緊張,只說:“我會贏的?!?/br>顧茫笑道:“這就對了,你記住啊,當領帥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垮。無論遇到什么事情,你不跨,其他人就能從你身上看到希望。要是連一軍主帥都沒有魄力,這支軍隊就是一盤散沙,士卒們再是沖鋒陷陣都沒有用。你是一軍之魂,當你掛上帥銜的那一刻,就要對每一個兄弟的性命負責?!?/br>墨熄點了點頭,抬起手,逆著熟金色的夕陽,看著顧茫的臉。“我會的?!?/br>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等我回來?!?/br>顧茫笑道:“怎么忽然這么嚴肅,是有什么要緊事?”這個年輕男人很是認真,又很是笨拙,偏偏還要撐作鎮定:“君上說,若是我此戰告捷,他便允許我離開墨家獨立門戶?!?/br>“……所以呢?”墨熄咬了下嘴唇,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先是把頭偏過去望著粼粼河面,碎金般的光照映在他的眼睛里,浮在他的睫毛上。不知是因為晚霞緋流,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墨熄的臉看上去竟有些紅了,尤其是耳朵尖,薄薄地充著一層血色。“我可以有自己的宅院了?!?/br>顧茫:“……”他當時也是遲鈍。兩個人其實都是初次有愛戀的對象,事實上誰都沒比誰高明到哪兒去。顧茫迷惑不解地看著墨熄,實在不明白墨熄到底想要表達什么,猶豫一會兒,說道:“好啊……那……恭喜了?”而幾乎是同時,墨熄輕聲問:“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嗎?”顧茫:“……”墨熄:“……”兩人面面相覷著,墨熄那張清俊秀美的臉龐更紅了,他輕咳一聲,似乎是想拾掇自己的尊嚴,又似乎是不想把對方逼得太急,所以長睫毛閃爍著垂落,說道:“不、不愿意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等。不,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圖、圖紙我都看好了,我……”越說越覺得尷尬得不行,他越是欲蓋彌彰,就越是把那些柔軟又青澀的心思都抖落無疑。鎮定如墨熄,最后竟是把顧茫推開,自己走到堤壩邊緣以手加額,幾乎是有些絕望地喃喃低語著:“……對不起,我只是隨便問問……”顧茫記得自己當時看著這個年輕男人笨拙又倔強地向自己示好的樣子,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他這個小師弟啊,仗還沒打,還沒出征,卻篤信了一定會贏,居然還自己偷偷跑去看起了圖紙……想到最后,卻有些心口發酸。他知道墨熄待他從來都是真摯的。只是他不敢擁有罷了。但或許是因為墨熄很快就要到前線去了,又或許是因為他心底里原本就藏著一些私心,于是當時他并沒有拒絕墨熄的提議,這可把那個年輕的男人開心壞了。那天他與墨熄都沒有回各自住處,而是在城外的客棧里翻云覆雨了一整個晚上。到最后他實在被折騰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臉埋在凌亂不堪的枕褥里,纖長的眼尾掛著因為太過刺激而淌落的淚珠。他哆嗦著,顫抖著。他在意識模糊之際,聽到墨熄輕聲對他說:“有個東西,想要送給你?!?/br>他沒有力氣多問,而墨熄捉住他揪著床單的手,寬大的手掌一一覆住顧茫的手指。他感到手背上傳來細微的刺痛,緊接著兩人相連的手心手背都亮起了紅色的光陣,順著緊握的手,一路浮移到頸側。顧茫因為纏綿的余韻仍有些恍神,無力地問:“是什么?”“一個很小的劍陣?!蹦ㄋ砷_他的手,結著細繭的指腹抬起來,輕輕撫摸過顧茫的頸側,“我知道總有人會欺負你,他們怕鬧事,不敢動術法,只敢逞些手腳上的便宜?!?/br>他睫毛垂落,側過頭在顧茫的頸側親吻了一下。“我留了一滴血,結成了這個陣,我還沒有給它凝神化形,所以你想凝成什么樣子都可以,一個字一朵花……什么都行。我不在的時候,它會保護你。當然如果你不想要……你也可以將它封印?!?/br>顧茫一邊被他輕柔地吻著,一邊伏在床褥間默默地聽著。他心里頭百感交集,有些想高興地笑,又有些難過得想哭——他其實并不會住到墨熄的宅邸里。那是宅邸,不是家。家是兩個人能夠光明正大地、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不用躲躲藏藏,猶如偷情一般地歡愛,猶如錯事一般地掩埋。墨熄或許能夠給他一個棲落之處,卻并不能給他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他們不是一路人,從來都不是。他知道自己最終會拒絕墨熄,可此刻看著這青年認真又懇求的模樣,他一時什么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