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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君上的試煉交代之外,他還有……那個人的囑咐需要完成……但照現在這個情況下去,顧??峙轮尾涣颂?。沒有誰可以在靈流和心脈都瀕至臨界時繼續被折騰下去。他會崩潰的。周鶴蹙起眉頭,咬著下唇閉著眼睛暗自焦慮,捏著圈椅的指節慢慢松開,有些煩悶地吐了口氣,幾乎是放棄地問:“精神力如何?”負責監守著顧茫狀態的修士指尖抬起,覆在顧茫早已被冷汗濕透的前額,一探之下驀地睜大了眼睛,幾乎是不敢置信地又探了一次。“……”周鶴不耐煩道:“怎樣?!?/br>“回、回長老?!毙〉茏愚D過頭磕磕巴巴地說,“顧……咳,試、試煉體的精神力仍很強大,神智并無崩垮跡象!”周鶴臉色一變!怎么可能?他接手司術臺那么久了,別說熬到第二輪試煉了,能在第一輪中期還意志不崩的人已是鳳毛麟角,那還得是身板特別結實,耐磨耐cao的那種人??深櫭5纳眢w狀況明明并不好,燎國的重淬在他身上留下了種種舊傷,落梅別苑三年更是將他摧折得清瘦羸弱,如今他的心脈和靈流都撐到了極限。他怎么還能……周鶴倏忽起身,大步走到顧茫身前,催動法術抬手去探那冰涼的額頭。一觸之下,更是心驚!……顧茫的意志完全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如果撇開這具血跡斑駁的身軀不看,周鶴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已經被黑魔試煉摧殘到昏迷的人的精神力。那好像是一種刻進骨子里的堅定,太執著,也太強大了。他到底在堅持什么?“長老,接下來怎么辦?試煉體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但是按精神力來看,或許還能……”周鶴打斷了弟子的詢問,他盯著顧茫的臉,心里陡生一陣強烈的不安。由于私交關系,除了完成君上的黑魔試煉之外,他還另外秘密地接了一個摯友的囑托——他需得錯亂顧茫的記憶。雖然他并不知道顧茫的記憶有什么值得打亂的,本來就已經是個失憶的人了,腦子也不好使,但既然“那個人”開了口,他一定會買對方的面子,會照著做。只是他原本以為待試煉完成之后,趁著顧茫神智崩潰至極再行此舉會更為方便。但是現在看來,事情恐怕并不會像他預料的那般順利。周鶴思忖片刻道:“你們先退下吧?!?/br>“是!”左右退下了,周鶴上前,抬起獵鷹,指節將它一寸一寸地擦亮。刺刀近前,冰冷的刀面貼上顧茫同樣冰冷的臉頰。神武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人軀體里裝載的強韌魂魄,嗜血良多的“獵鷹”不由地在周鶴掌中興奮地發起抖來。周鶴俯身,嘴唇貼在顧茫耳側,對那個昏迷中的男人喃喃低語:“顧帥,我經手了千場試煉,將無數鐵骨硬漢捏成了一灘泥水——唯獨你是個例外。說句實話,周某人很佩服你?!?/br>獵鷹的光芒閃動,慢慢變得刺眼耀目。周鶴道:“只可惜,我受人之托,必須亂你心智?!?/br>“……”“抱歉了?!?/br>他手一捻,獵鷹在他掌中化作數道透明的鎖鏈,那些鎖鏈只有柳枝粗細,在他手指間猶如小蛇般擺動著,懸停在顧茫的頭腦旁側。“獵鷹?!敝茭Q低聲命令道,“亂魄!”最后幾個字從薄唇間飄落,獵鷹像等待已久的捕獵者終于等到了主人的令下,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嘯叫,緊接著那些細鎖倏地飛出,盡數鉆入顧茫的頭顱!“啊——??!”霎時間,血流如注……顧茫被這爆裂的疼痛給刺醒,他驀地仰起頭,紗布緊勒著的口舌間發出含混的嗚咽……他已經力竭,叫不出太大的聲音了,只是眼淚順著血污斑駁的面頰簌簌滾落下來,一雙湛藍的眸子大睜著,瞳孔劇烈縮攏。整個吊在半空的人,掙得捆縛著他的鐵鏈嘩啦作響。神武化作的細鏈在他顱腔內瘋狂地游走流蕩,像個肆無忌憚的入侵者,嘯叫著打破他所有的記憶。那些好不容易想起來的,好不容易拾回的,那些好不容易擁有的……彌足珍貴的清醒。顧茫大睜著湛藍的眼睛,在地裂天崩般的劇痛里,塞外邊關里兄弟們的歡嚷,被抹去。黃金臺風雨里君上的許諾,被抹去。陰牢寒室里陸展星悲愴而豪邁的笑聲,被抹去。記憶深處,墨熄溫柔地望向他的那雙眼睛,無數次說過的愛和真心……被……抹去……獵鷹每撕裂一段記憶,顧茫就在竭力地將它們聚攏,他抗拒著,因為絕望而發著抖。他已經被被洗去過一次神識了,如今卻又要在周鶴手里再走一遭。他忽然升起一種強烈的不甘——為什么要這么待他……為什么要將他逼到這一步為什么???!他為了那個更好的九州,他獻出了自己的血rou、兄長、良知、愛侶、清名。什么都沒有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誰,甚至都以為自己確實叛國叛邦,以為自己確實不擇手段。他甚至曾因此痛苦地跪在墨熄面前,跪在慕容憐面前,跪在戰魂山的那些英烈墓碑前,一個一個地叩首,想著如何能夠重頭來過。后來天見垂憐,時光鏡陰錯陽差令他恢復了那些叛邦前的記憶,雖然這些記憶是那么得痛,但是至少——至少他能知道自己是個密探,是個臥底,是重華刺入燎國肺腑的一把先鋒之刀。他不是叛徒……顧茫的眼淚成串地滾了下來。他能有的就那么一點點,他只想記得自己是什么!為什么還要奪走。他的嘴被堵著,什么話也說不出,但那雙藍眼睛幾乎是哀求地望向周鶴——這是試煉到現在,顧茫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好像是一個被逼到絕路的幼獸,在哀哀地看著面前的獵戶。他的意識反抗換來了獵鷹鎖鏈更瘋狂的穿刺,顧茫驀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慟嚎,他脖頸的經絡暴突,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被紗布堵著嘴,卻還哀泣著發出上不見天下不見地的含混悲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