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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說出“上個床而已,彼此開心到就好”的軍痞流氓,寧愿自己悄悄地解決,也不愿將愛欲暴露于他。顧茫能對著江夜雪笑,能與慕容楚衣好好說話,甚至能對那只剛剛抓回來的小破鳥溫言軟語,唯獨待自己薄涼。顧茫是真的不要他了。那一點殘破的自尊和傲氣,讓墨熄想要裝作看不見,可是當他幾次聽見顧茫壓抑的、有些痛苦的破碎聲音……他還是無法棄之不管。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一種怎么樣的心情,起身來到了那個瑟縮的身影邊,俯下來,將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子圈在了懷里。顧茫一下子驚起的反應讓他心臟都在顫抖。于是他終究還是硬著頭皮,打破了自己不再觸碰顧茫的誓言,將那可憐的、得不到救贖的軀體重納于掌。顧茫整個人都不自覺地貼住了他的胸膛,下頜與脖頸微微揚起:“墨熄……”墨熄嗓音沉啞,說道:“閉上眼睛。你就當不是我?!?/br>顧茫蹙著眉尖,話語鯁在喉頭。他這個時候是極度脆弱的,可是極度脆弱里,他依然有著極度強硬的魂魄,他想說,怎么可能不是你呢?一直以來都是你。墨熄,只有你……但這些難言之愛,也終究只能停留在“想說”這一坎上了。他們倆個人,一個以為對方恩斷義絕,一個以為自己心如鐵石,出于這樣那樣的原因,都不愿意再接近對方??墒乔榕c欲,那是無盡的深淵,他們早已一腳踩空,在其中無止境地下落,周圍是黑的,他們能把握的只有對方。墨熄一環住他,顧茫最后的理智也就崩潰了,他僅剩的一點明光只能維系他不在失神時念出墨熄的名字。他像是一只困在欲海中的獸,拼命掙扎著想要逃脫這個舊愛的囚籠,可是他做不到。墨熄太了解他了,輕而易舉地就能點燃他的心火,讓他手足無措。他那不爭氣的、易流淚的體質已經讓他眼眶都紅了,纖長的眼尾有水汽在匯集。他太痛苦了,渾身都在顫抖,于是仰著頭,靠在墨熄的懷里。在那分崩離析的理智中沙啞地喊道:“放開我……”語氣是硬的,聲線卻軟得厲害,似要化了。明明是想要兇狠的句子,出口的卻是模糊的央求。“……你放開我吧……”到最后顧茫自己都有些繃不住了,他幾乎是哀慟的,天知道他在克制著獸血的時候還要克制著愛意有多痛苦。他失過記憶,走過絕路,剜去過兩魄,他不知道自己靠著時光鏡恢復的神識還能持續多久,不知道這些上天憐憫他、還給他的清醒會不會很快就被收回。他失去的明明已經那么多了,唯身后這個男人,是此刻他可以擁抱的最后的光與熱。他卻還要壓抑著。顧茫幾乎是崩潰地:“你……放過我吧……”放過我,不要再靠近我。我雖已淬獸血,但終究還是人,我也會覺得不甘,我也會后悔已經選擇的那一條路。但是我不能回頭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我知道前方是寒夜,你的溫暖會讓我踟躕不敢再往前。我已經是個叛徒了。墨熄。我不想再做個懦夫啊……但是墨熄該怎么辦呢?墨熄抱著他,亦是痛的。他甚至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是誰應該放過誰,誰才能赦免誰。因為顧茫不愿讓他觸碰,他甚至都說出了“你就當做這不是我”這般悲慘的句子——可即使這樣,顧茫都是排斥的嗎?他因為這一瞬間的傷心與怔忡,胳膊的力道稍松了些,顧茫像是終于得了自由的燕雀,跌跌撞撞地爬著想站起來,想棲落到離墨熄遠些的地方去。可是他體內的毒性蒸騰,痛苦令他的腰都是軟的,渾身上下都沒有一點力氣,只踉蹌地支撐起了半個身子,就重新栽倒在稻梗之間。這草屋從前不知有多少妖物在此雙修過,金色的草堆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顧茫喉間發出痛苦的嗚咽,他翻了個身,透藍的眼睛大睜著,眸光渙散……然后他看到墨熄站起來,身影倒映在他眸子里。這真是太狼狽了,他想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樣的一番凄慘光景,而墨熄卻連袍襟都沒有亂。霧燕那熏香的藥毒在他體內越來越洶涌,他痛苦地蹙起眉,抬手道:“你……”他原想說,你走開。可是太難受了,他話未說完就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墨熄會錯了顧茫的意思,以為他伸手是想要自己拉他起來。于是他握住了顧茫的手……仿佛最后一簇熔流頂開巖層。那極細微的十指相觸的滋味,終于讓繃到極致的顧茫失了枷鎖。人欲在這一刻屈從于了妖血。顧茫沒有能夠起身,反而是把墨熄順帶著拽落。墨熄猝不及防,柔軟的稻谷在兩人之后下陷。稻谷的塵灰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在渾濁的空氣中彌漫開。“顧?!?/br>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顧茫的眼眶一下子就有些發熱了。他真的顫抖得厲害,嘴唇哆嗦著,藍眼睛里的光芒流淌渙散,之前他還能說你放開我吧,可強烈的妖獸之毒燒灼到了極致,他連指尖都發抖,只能這樣仰望著墨熄英俊的臉,咬著下唇,什么話也說不出。本能在逼迫著他,逼迫著他吐露真心。這么多年來……他做過許多決絕的事情,走過許多血跡斑駁的路,很多東西他都拋下了,唯獨墨熄。墨熄不是被他拋下的,是被他割舍的。拿刀,一寸一寸,剜著自己的血rou,從心頭割裂的。其實他在蝙蝠血雨里看著墨熄時,心跳便是加速的,瘋狂的,可他把這一切都掩飾得很淡然,很薄情。其實怎是如此呢。他那么愛他,那么想他,身在曹營時想他,樓船夜雨里想他,在支離破碎的記憶深處,愛著他,念著他,想著他。他死死咬著嘴唇,眼里有淚光閃動。那是因為毒性在煎熬,但更多的,是因為他真的已被思念摧毀到了極致。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顧地自私一回,想說,你抱我吧。墨熄,求求你……救救我,我在血海里浸了八年了……你能不能再抱抱我……我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