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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與澄澈。就像當年那個少年看著他時的那雙眼睛。林轍點點頭,那少年對著他似乎有些敬畏而不敢怠慢,他緊張地說道:“請、請隨我來,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時?!?/br>林轍恍惚,原來這是夕愿的小廝么。林轍跟著小鏡往樓上走,一步一階恍如昨日。小鏡把林轍領到廂房前,并沒有為林轍打開房門,而是對他說道:“大人,到了?!闭f完便退到一旁靜候。林轍悄悄做了幾番掙扎,才敢緩緩地推開門。那個清瘦的身影背對著他,身姿略顯單薄但挺拔。那是他曾熟悉的聞人夕愿,卻也是已經不再熟悉的聞人夕愿。夕愿站在窗前,一手扶著窗沿,一手舉著酒樽,安靜地看著樓下熱鬧街道。他察覺到有人推門進來后,便回過頭來,公子容貌,世無雙,是溫潤如玉,是灼灼其華。他見是林轍竟沒有尷尬與不安,像是見到往常的普通朋友般淺笑說道:“轍哥,你來了?!?/br>聽到這聲熟悉的“轍哥”,令林轍有種仿佛一切還在昨日的錯覺。然而到底是自欺欺人,可憐得很。林轍應夕愿之邀,今日趕來南樓一聚。前些天是他拼命想要見到夕愿,想要和他解釋一切??墒悄侨赵谔K閱之有意無意地示意之下,他才驚覺,自己早已失去了那樣的資格。夕愿約他今日相見,他竟然有些不敢來了……夕愿招呼他坐下,說道:“想不到南樓一點都沒變,令人好生懷念?!?/br>“假如現在是夏天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叫上一碗綠豆湯。當然,是要請轍哥喝的?!本G豆性寒,唐縈囑咐他盡量少吃這樣的東西。夕愿把溫好的酒給林轍倒了一杯,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對林轍說道:“我們來喝一杯吧,轍哥?!?/br>林轍抬手與他碰杯,一口喝下,這酒濃而不烈,潤口回甘。“你像是有些變了?!绷洲H對夕愿說道。夕愿反問:“有嗎?”是的,變得沉穩,變得比以前更溫和了。林轍無聲答道。“轍哥這些年過得好嗎?與馨語成親了吧?”夕愿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問,孩兒多大了。可是林轍卻說道:“這些年過得不好,我與聞人家的婚約已經被毀掉了?!?/br>夕愿詫異,他并不知道林轍毀婚約的事情,于是問道:“為何?”林轍對上夕愿的眼睛,無言以對。夕愿任由他看著自己,并沒有退縮,林轍知他已經會意,卻沒有對他作出任何回應,林轍該知,是自己咎由自取。“那你呢?小愿,這幾年來你過得好不好?”夕愿一笑,說道:“很好,離開聞人府,離開云安之后,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閱之,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br>夕愿對他當年離開時的難堪與重傷只字不提,對他的袒護也只字不提,林轍的眼眶竟然開始發熱,鼻子開始發酸。“你離開不久后,我本是要與你meimei成親的。臨近成親的時候,是我突然退婚,聞人家與林家從此決裂,你弟弟和meimei都對我恨之入骨。我也知我罪孽深重,無顏再面對你,面對聞人家的人……”林轍懺悔著,痛苦著。夕愿聽了,卻是冷靜地說道:“轍哥,你并沒有對不起我。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馨語。馨語喜歡你多年,知道自己要嫁給你的時候欣喜若狂,你答應了娶她卻在成婚前夕反悔、拋棄她,你可知對她造成的傷害有多大?”“我……我欺騙自己,我不愛她。我愛的人是……”林轍差點要說出口之際,夕愿打斷他說道:“你不愛她,當初何必答應要娶她?”“轍哥,既然沒有的事,一開始就不該讓其發生。無論于我,于你,于馨語,我們三人都受過累累傷痕,到底是為了什么?”夕愿苦笑道。“是我的錯,是我當初不該欺騙自己,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內心,都是我的錯!”林轍提高了聲音說道,情緒開始有些失控。夕愿站起來,轉過身負手而立。他不能說全是林轍的錯,他們都有錯,或者說是,上天做了錯的安排。待林轍稍稍平靜了氣息,夕愿也沉默夠了。夕愿轉過身,一手抬起袖子,一手取出熱水中的酒壺給林轍倒酒,說道:“往事再提多說無益。我們都該放下過去,好好活在當下?!?/br>忽然,林轍緊緊握住了夕愿倒酒的那只手,目眥盡裂地瞪著他的手腕,他顫著聲音問道:“這、這是怎么一回事……”夕愿見他忽然哆嗦成那樣,還以為怎么了。順著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傷痕,忽然才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他猛地抽回手,說道:“轍哥,別誤會,這是一個意外?!?/br>“我不信,我不信!”“當年你重傷離城,為了袒護我你受盡傷害,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竟然,你竟然還……”林轍忽然捂住自己的臉,異常激動。他是誤以為夕愿為他神傷竟對自己自殘。林轍前面說的那些,夕愿尚可勉強承認??墒呛竺婺莻€,夕愿真是冤到無話可說,真是讓林轍誤會大了。他溫言勸道:“轍哥,這真是誤會。你先聽我說……”然后他把為了救中毒的蘇閱之所以割腕喂血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林轍聽了半信半疑,夕愿無奈道:“剛離開云安的那段時日的確有些難過,不過幸好有閱之的陪伴……”林轍聽了,忽然就沉默了下來。林轍嘗試著,顫抖著說道:“小愿,我……”夕愿打斷道:“轍哥,有些事情或許不說出來才是最好的選擇。當年無論我有多傻,還請你原諒。謝謝你從小一直對我那么照顧,我該珍惜的?!?/br>“可是,轍哥。這些年來,若不是有閱之在,你今天或許就見不到我了。我不能沒有他,而他也不能沒有我?!?/br>“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倘若說出來,我可能連一聲‘轍哥’也叫不出口了。我希望我們往后再能相見,如同兄弟般?!?/br>往事重重,還請君放下。平生思量,還請君忘卻。夕愿與林轍道別,捎上一直守在門口的小鏡,默然離去。夕愿離開后,林轍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無聲哭泣,淚流滿面。當年夕愿沒能說出口的話,今天的他也同樣說不出口。一別經年,往事流連,何人神傷,何人在唱:年年歲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欲說還休。花可重開,年少不再,風雨疏狂,浮生若夢。……夕愿匆匆趕回府中,匆匆地回到他和蘇閱之住的主院落里。他看到蘇閱之坐在桌旁拿起一塊點心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后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