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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下來一位著紅的兒郎,要往天妃宮祈拜。顧青觀那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生得雖好,卻是雌雄難辨。嗯,比起少年的顏錚是差得遠了。意識到自個的思緒不知飛到哪里去了,顧青忙拉回來,正聽小官說道:“聽旁的議論,這聘金有五百兩之多。那位小公子原不是什么舊家子弟,乃商賈之后,能得這般聘禮,也算轟動,怪不得眾人議論紛紛?!?/br>那小官又見左右無人注意,湊近顧青道:“下官還聽說,這下聘之人極有可能是位排得上號的‘舶主’,只一應禮節托人相辦,不露真身而已?!?/br>顧青與顏姚心下頓時了然,怪不得能出得起五百兩去聘一位兒郎,原來是個???。趁此機會,顧青又探起??苤聛?,“聽聞閩州沿岸,??軘_民已久,朝廷剿之不盡,素聞這些‘舶主’財大氣粗,然匪寇既長居海上,又何以為生呢?”小官正容道:“承蒙御史相詢,知無不盡?!?/br>顧青會時時摸底民情世風,完全是上輩子職業養成,而那小官覺得他身為新任欽差御史,問來最是應當不過。“下官的外祖家世居于此,下官跟船興化亦有多年。??艿臓I生大抵有兩條途徑,一是劫掠擾民,二是走私海貨。這二者又輪番消長,若遇上水師海禁得力或氣候惡劣難以行船的時日,則劫掠擾民之事頻發;若朝廷管得松些,則走私、海商頻現。??軅儫o論走哪條路子,都可謂暴利?!?/br>聽到??軤I生的路子,顧青是生于重商時代的現代人,自然一聽就懂,這是民有需求,堵不如疏,需疏堵結合才能解決的問題。閩地多山,不似江南適宜耕種,海岸線卻極長,沿海居民本可靠海吃海。朝廷卻不重視海上貿易,只一味禁海剿寇,既是上位者無視小民生計,也是長年慣性思維所致,很難讓士大夫階層改換思想。重農抑商是大啟之根本,極難為一省之民動搖整個帝國的根基。顧青讀了不少當世書籍,這道理都懂,心下嘆氣,亦覺無力。待到出了天妃宮,魏方來領顧青顏姚前往驛站歇息。一行人在興化修整兩日,又走了四五日官道,方到冶城。趕在年前休衙之前,顧青往總督衙門拜見石祥。正式禮見,不好徒步,顧青圓領革帶,粉底皂靴,晃悠悠坐在轎中。臨近衙門,先經過大片空曠的殺場,暮冬時節正是行刑之季,自有股肅殺之氣縈繞不去。接著便見著長長的照墻,白得刺目,好似大雪掩過,要把這活生生的世界隔絕在總督府外。顧青未到轅門,已覺瘆得慌。轎夫轉過照墻,便見了轅門兩側立著的虎頭牌,隨即落轎候在一旁。魏方上前遞了顧青的名帖,便等著里頭通傳接見。督轅重地,并無閑雜人等,束甲的兵士衛立轅門兩側,好似兩排獸齒,襯得那衙門口更像吃人的虎口了。左等右等,日漸中午,竟還不得里頭通傳。顧青瞧著凍得哆嗦的魏方,讓他先尋個地方避避風,晚些再來接他。魏方雖還是個孩子,卻被顏姚教得極知仆僮的本份,怎么也不肯離了顧青。顧青心知,這是里頭的人沖著他來的下馬威。石祥雖為封疆大吏,任的總督一職,卻是個虛銜差遣,也就是并無品級,端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原來官職帶的是幾品。實際能任總督的,必是三品以上大員。石祥的實封正是三品。原本顧青是欽差御史,即便石祥的品秩比他高,兩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巧不巧,石祥的實品是落在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上,正可算顧青的頂頭上司。這么一來,顧青這監察御史就當得有些寸步難行起來。顧青直等到日頭偏西,手爐早熄,身上都涼透了,才有位幕僚出府通報。只說石大人這幾日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出身,索性讓顧青待來年開衙了,再行拜見。這是擺明了不把新來的欽差御史放在眼里,哪怕眾人心知肚明皇帝躺在那兒,顧青這個欽差不可能是皇帝欽點的,然半分面子不留,讓一省的官員看他笑話,這石祥真不是一般的厭惡顧青。做官做臉,言官尤甚,將人官場上的面子當眾碾在腳下,這番不留余地的做派,又或者是得了吩咐專對著他來的?顧青不得不思索起來,在京城時被當街圍堵羞辱,至冶城又成了閩州乃至整個大啟的笑柄,若是真的古人,說不得要精神崩潰,羞憤欲死了。原主有自知之明,故而從不摻合官場之事,那些士大夫也就隨他去了。如今顧青儼然是要在這其中占上一席之地,甚至辦起公務來還有模有樣,頭一個不能容他的,就是太子,整個朝廷無論派別亦有大半不能容他。顧青如今只慶幸太子好名,他坐著儲君的位子,是名正言順,占著理字,既然天下的正理都在太子這邊,他最大的依仗也是這正理。故而太子做什么事都想著師出有名,免不了縛手縛腳,拿不出雷霆手段。碰上顧青這樣一個穿來的,原該治死他的常理,幾次三番不起作用,顧青也替太子喟嘆。待到傍晚回到自個兒府里,顏姚眼見顧青和魏方吹凍了一天,都不大好,忙著人去延醫請藥。顧青這頭姜湯灌下,那頭已急著對顏姚囑咐:“你吩咐下去,不論是咱們帶來的人,還是前頭御史留下在府里續用的,往后必得謹言慎行,以免被人拿了把柄,招惹出禍端來?!?/br>顏姚忙應下,想著顧青他們今日的遭遇,不禁擔憂道:“大人,若能避著些石大人……”顧青苦笑,“只怕我不去惹他,他也未必肯就此收手。你家大人我如今是羊入虎口,一碟送上門的好菜?!?/br>總督府,亦是掌燈時分,石祥已換去官服,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直身,端坐內堂。書案前點的是略顯昏暗的油燈,堂堂一州之長,封疆大臣,竟舍不得燃用蠟燭,倒是對得起堂柱兩側的八個大字——“將勤補拙,以儉養廉”。正是石祥親手所書。他將密信折回,交于幕僚汪齊圣收好。汪齊圣恭謹接過信箋,小心放入密格中,方才道:“大人預備何時動手?”“不急,”石祥兩頰旁的法令極深,滿是棱角的臉上不見一絲圓融,“閩州多的是??芰鞣?,總有法子叫他為國捐軀,死得其所?!?/br>“大人所言甚是。另,太子殿下所說的招安??芤皇??”論及此事,石祥皺了皺眉,“殿下有些cao之過急了,皇上身子雖大不如前,但身為儲君日日算著登基時日,實在有些……”下不言上,石祥便不再往下說。汪齊圣追隨石祥多年,自是知道他性子有些古板,也不在這上頭與他辯駁。只是提醒道:“太子爺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