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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主簿連忙應聲跪下。到了這種時候,誰都脫不了干系,還不如自己把罪責都攬了,反能少生些是非。只恨早前未想到陛下竟早早地來到了豫州,早知如此,他該暗中叮囑那些巡邏士兵要謹慎行事,而不是這般魯莽地抓錯了人??!“陛下恕罪!”曹主簿顫悠悠地匍匐在地上。穆崇玉適時站了出來,他瞥了眼薛景泓看過來時鼓勵的目光,努力讓自己忘掉心里的窘迫不適,清咳了兩聲,道:“陛下,高大人、曹大人也是一心想要為陛下分憂罷了,偶然聽了傳言一時心急,誤以為真也是難免。萬望陛下不要責怪二位大人?!?/br>跪在地上的兩人這才分出了一分緊張的心神,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穆崇玉。高文璟認得薛景泓,卻沒見過一直藏在深宮的穆崇玉。之前整副心神都系在自己頭頂的烏紗帽上,不曾注意到他,眼角余光只以為他是一個小廝而已,這會兒正眼打量卻是稍稍側目了。此人面容俊秀溫雅,氣度沉著不凡,雖穿著普通,可那一襲白衣裹在身上竟也襯得風度翩翩,超塵脫俗。跟陛下說話時也不像自己這般畏葸不前,而是不卑不亢,冷靜沉穩。這莫不是帝都里哪位王公貴族的子弟?高文璟不敢多打量,心中卻是暗暗感激他替自己求情。薛景泓半晌沒接話。他從案幾后走出,負著手站到了高文璟的面前,沉聲道:“朕微服私訪,只是為了探查民情。聽聞今年春旱,百姓收成不好,來到豫州反而見到了不一般的平和景致。本以為高大人是個穩重的,卻沒想到在有些事上仍是稍欠磨練?!?/br>“高大人,你自己覺得如何?”薛景泓淡淡問道。高文璟羞愧難當,恨不得將當初散播謠言的人全都抓起來,這會兒聽見這一問,已是不敢再為自己辯解分毫,他叩頭于地,悠悠認罪:“臣知罪!”“罷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把抓錯的人都放了便是,勿要忘了對他們好生安撫一番?!毖般鼣[擺手,看著高文璟的目光深沉里帶著一絲笑意。高文璟如獲大赦,他連連叩頭,才終于定下心來,抹了把頭上的汗。然后小心覷著薛景泓臉色,試探問道:“陛下,客棧里人來人往,很不安全,不若這便隨臣回家宅一???臣的家宅雖然簡陋不堪,不怕陛下取笑嫌棄,但臣可以派重兵駐守,護陛下周全!”他腆著一張臉,送上笑臉邀請道。薛景泓點了點頭,順理成章地道了句:“高大人有心了?!?/br>*薛景泓叫穆崇玉藏在城中廢廟的下屬們都大搖大擺地出來,以圣上護衛的身份一起到高文璟宅邸居住。那五六個被捉進了牢中的誘餌沒過兩天也都放了出來,暫且以百姓身份在城中找地方住下。不但被放了出來,每人還得了曹主簿親自打發的幾兩銀子,幾身衣服,當作安撫。這一趟牢房,倒是住得值了。高文璟不敢問薛景泓打算在豫州待多久,什么時候走,只能每日盡心伺候著,薛景泓去哪兒,他都要親自陪同。這日,薛景泓在衙門內翻看公文,穆崇玉站在他身側替他磨墨,高文璟則立在桌案后面遠遠地候著,不敢抬頭。他著實是沒想到圣上會親自察看過往案件,竟還看得如此仔細。他拎著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心中暗暗祈求老天爺保佑,不要被翻出什么紕漏來。自上任豫州牧辭官了三個月,上面叫他代理全州事務,他便以為這就是要他接管豫州、準備做下一任豫州牧的意思。高文璟心里一樂,未免有些洋洋自得,許多事情就做得不那么穩妥了。尤其是……正想到要緊處,便聽到沉默了許久的圣上開了口:“崇玉,你看看這個?!?/br>高文璟心里一滯,便見薛景泓將一本折子撂在了那白衣青年的面前,聲音暗沉。他抓心撓肺地想湊過去看這是哪個案子,又實在不敢貿動,只得心神不寧地僵立在原處,豎起了耳朵。穆崇玉放下墨錠,拿起那本折子細細翻看,愈往下看,眉頭皺得愈緊。“陛下,這……”穆崇玉看了看薛景泓,又看了眼立在桌案后的高文璟,目露遲疑。當著高文璟的面談論這個,怕是不大好。薛景泓卻是一笑,溫聲道:“但說無妨?!彼乱庾R想去撫上穆崇玉總是泛著涼意的指尖,卻又硬生生克制住了。只用一種默默無聲的、充滿鼓勵的目光注視著穆崇玉。薛景泓的目光如此熱烈,穆崇玉不用抬眸便能察覺到,他抓住折子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面上卻不肯顯露分毫。他深吸一口氣,徐徐道:“高大人實行的這保甲法表面上看寓兵于農,十戶為一保,每戶出一保丁,閑時務兵,忙時務農,可謂兩全其美,然而這實施下來,想必會有很多波折漏洞?!?/br>“其一便是憑白加重了農民的許多負擔?!蹦鲁缬駠@了口氣,沉聲道:“豫州雖然受戰亂波及不多,農民尚能夠守住自己的田,可畢竟不比往昔太平盛世。高大人可有統計過自己治下,各個農戶家里還剩多少壯年男???可曾估算過,到底有多少農戶能夠出得起這保???若是出不起,是否會出現強行征兵的情況?我知高大人廣施仁政,定不會為難百姓,只是這政令頒布下去,底下人如何執行便是另一說了?!?/br>高文璟被問住,滿肚子話噎在喉嚨,答不上來。豫州的情況沒人比他更清楚,他當然知道今時不比往日,各郊縣多的是妻離子散的,只有老人小孩在家苦苦支撐的農戶,可這不是沒辦法么。戰亂年代,不多備點兵力,怎么安心呢?只是怎么想著,卻不敢說出來,生怕頂撞了圣上和這看起來身份高貴的青年。穆崇玉卻是看出了高文璟的心思。他搖了搖頭,又道:“這其二便是兵力不精,濫竽充數。我知高大人為著護衛城池考慮,要屯兵保甲,可這從農戶中強征過來的保丁到底得不到正規的、嚴格的訓練。高大人讓保長農閑時親自集合保丁,進行軍事訓練,這樣雖能節省軍費開支,卻養不出真正的軍士。既無真正的軍士,待到戰火打響之時,也依然是無兵可用啊?!?/br>“高大人初衷是好的,只是這政令到底有許多疏漏,還須認真探討才是?!蹦鲁缬耋w諒高文璟良苦用心,遂在最后添了這么一句。這一番話說得高文璟啞口無言。其實這保甲法乃是上一任豫州牧在臨行前告訴他的妙計,他覺得好便拿來用,竟沒想到這后面會有如此多的疏漏。他站在那兒,越想越覺得穆崇玉說得字字珠璣,脊梁骨都流出一道汗來。他惶恐不安地抬眸瞄了眼薛景泓,頭埋得很深:“是臣思慮不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