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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珍擦擦眼睛,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仿佛還能看到那個倔強的侄女恨得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做嬢嬢的自己,只能扯著她的手臂把她拖回去。四周都是看閑的人指指點點,竊竊嬉笑,沒人上來幫一幫孤兒寡母。甚至沒人罵一句莫家不是東西,而是罵蘇禾sao、賤,管住不褲腰帶,活該。蘇默拿手指摩挲著照片上的女孩子的臉,那是他不熟悉不認識的蘇稻,她還沒有因為長年累月的干重活和熬夜發胖,也沒有因為一腔戾氣而面部變形。她曾經也很清秀,露出的一點點拘謹地笑意讓她看上去很可愛。蘇默繼續翻下一張照片,突然愣住了,他在照片上看到了自己。應該說還是個嬰兒的自己。依舊是陳舊虛假的布景,蘇禾應該是剛生產完沒多久,臉還胖胖的。她雙臂間抱著一個嬰兒,是個很寶貝的姿勢。她的眼睛很溫柔地注視著這個孩子,低著頭似乎想要親一親他。她懷里的孩子吃著自己的手指,眼睛向鏡頭看過來,那是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蘇珍看他一直看那張照片,就笑著說:“這個是你,你自己能認出來嗎?小稻疼你疼得很,你滿月就帶著你和你媽上鎮上照相館里拍了這個照片?!?/br>蘇默不敢置信:“她?她很疼我?”蘇珍笑瞇瞇的:“是啊,小禾生你的時候年紀小,什么都不懂,她姐也什么都不懂,兩個人就輪著抱你、哄你。她媽都說了小孩子不能一直抱,一直抱了就不能撒手了,她也舍不得放下你。晚上還陪小禾和你睡,你一哭她就醒過來抱你去吃奶?!?/br>蘇珍點著照片上的蘇默:“看到沒?你身上穿的小衣裳,還是小稻去市里的百貨商場買的,好料子!”“這樣???”蘇默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像一個乞丐,一直食不果腹,只能討點剩菜剩飯。突然有個人告訴他,其實你不應該這么窮的,你曾經有機會發大財,可以吃美味佳肴的。那這個乞丐能怎么辦呢?他手里仍然只有殘羹冷炙啊。“那后來呢?蘇阿姨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呢?”程淮義拍拍蘇默的后背,問了其他問題。“待不下去了。怎么待的下去???這莊子里姓莫的多,不僅不幫她,還落井下石。那些不姓莫的,也是當看笑話一樣看她們家。小禾還沒生的時候,大著肚子走在路上,就已經被不三不四的人攔過。后來她瘋了,更是被人戲弄嘲笑。小稻走的時候就說過,害死她媽和小禾的,除了莫家,其他人也都有一份?!?/br>蘇默和程淮義走的時候,包里多了三張照片。他們沒再試圖打開蘇家老房子的門,那里已經沒有什么了,該知道的也都已經知道。蘇默走之前問蘇珍:“姑婆婆,那后來莫學聞呢?”“莫學聞?他當然是依舊念他的書,畢業了在外面工作,前幾年過年還回來過,看上去過得不錯。后來他把他爸媽接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過了。倒是他爸媽,有時候這里的親戚有什么事情,還會回來一趟?!?/br>蘇默從中揣測不出莫家來找他的原因,他也不想費心思去猜了,不管是因為什么,他一開始就姓蘇了。程淮義帶蘇默回了家。他看上去很累,坐車的時候一直靠在程淮義的肩頭雙眼緊閉。程淮義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和他聊一下,但是蘇默看上去并不想和他談一下這件事情。他到家后表情正常地做家務吃飯,甚至在他洗澡的時候還抱怨皮膚曬得好痛。只是到了半夜,程淮義被一陣細細的小小的啜泣聲驚醒,他摸摸身邊的席子,蘇默不在。他慌忙四下尋找,窗戶邊有個瘦瘦的影子,月光溫柔地籠罩著他,那是蘇默孤單地靠在窗戶邊。他捂著嘴盡量不發出聲音,然而依舊有哭聲從指縫漏了出來。程淮義趿著拖鞋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了這個小朋友,溫柔地親親他的發旋,聲音好輕好輕:“怎么了?睡不著嗎?”默默順勢往后靠,仰著頭,讓眼淚一行行順著眼角流下來,滴到鬢角,蹭到程淮義光裸的胸口。他不再壓抑自己的哭聲,哽咽著:“她不是不喜歡我,她喜歡過我的,以前喜歡過的……”程淮義捉著他的雙手,交握在胸前,摟著他輕輕搖晃,似乎他是個半夜鬧覺的小寶寶,要耐心地、溫柔地哄一哄:“是,喜歡你,都喜歡你……噓,別哭,別哭,不是你的錯……”“mama是愛我的,兩個mama都是!”“是,愛你,mama愛你,哥哥也愛你。別哭了,乖?!?/br>……這一夜,蘇默流了很久很久的眼淚,他覺得自己是在這一晚褪掉了一層堅硬難看的殼,將內里的柔軟純白露出來一些。那些過往歲月里的疑問與不甘,在悲傷與眼淚里煙消云散,他終于從內心同“母親”這個身份和解,也同幼時哀哀痛哭的小蘇默和解。不同于以往的早熟,他真真正正長大了一點。他的靈魂冒出了個頭,呼扇了一下翅膀,覺出了些輕松與自由。于是在困倦與舒服中,他靠著程淮義沉沉睡了過去。這之后莫家的人又來了幾趟,蘇默完全沒搭理他們。他也不想再知道他們找他的原因,他對莫家的一切沒有興趣,他忙著打零工掙錢呢。雖然蘇默拿了五年的企業助學金,可以一直資助他的書費學費到他初三,但是程淮義開學就高三了。高三有多么關鍵是個人都知道。他不想程淮義高三了還要去打工,他想多存點錢,讓程淮義在高三一年里,安安心心學習。他找了個工作,在溜冰場給人看場子。不是那種燈光昏暗、音樂震耳欲聾的溜冰場,而是一個廢棄的體院學院運動館,沒有射燈、旋轉燈,只有從高高的窗戶里透進來的天光,放的歌也是些輕音樂。來溜冰的都是放暑假的學生,他就坐在柜臺賣票收押金,給人拿溜冰鞋。這個工作也是阮明給他介紹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認識這么多人,七彎八拐的就把他介紹過來了。以前收銀看場的阿姨暑假回家看孩子去了,說好了蘇默替她的班,兩個月的工資都結給他。蘇默脾氣好、算錢快、手腳勤,溜冰場的老板來了幾次覺得很滿意也就不來了。倒是阮明隔三差五地過來,也不下場玩,就坐在他不遠的地方玩手機。有一天,蘇默在柜臺里整理溜冰鞋,阮明照常坐在不遠處場邊的長凳上。過了一會兒,蘇默聽到那個方向有人大聲說話,他轉過身來望去,居然是阮明和一個從沒見過的男孩子爭執起來。他趕緊從柜臺里走出來,想要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還沒等蘇默過去,那個男孩子就抓著阮明的手腕,要把他往外拖。阮明臉色很難看,跟被冰凍過一樣,冷冷抿著唇,用力和對方僵持著。那個男孩子喊了一聲“明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