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
,要么你做閼氏,我把夏里丟到硫磺泉里?!?/br>哲勒沒有聽清自己母親的回答,因為穆泰里發現了他,圖戎汗王一揮手,讓戈別將他拖走了。第二天之后,哲勒再也沒有了阿媽,而穆泰里將他腰帶上的世子金帶親手解下,像一個小玩意般懸在夏里搖籃的上方,嬰兒被逗得咯咯發笑,伸出一雙胖圓的小手去抓這一抹金色。眼前驟地暗淡,魂魄重歸黑暗。哲勒幾回努力,他分明聽見了不遠處守衛來回的踱步,然而踱步聲又再次催促著他睡去。他這次回到了夏里剛出事的那天。馬匹突然受驚,他眼睜睜看著幼弟從馬上橫飛出去,頭先著了地,摔出一聲悶響,他與帕德疾馳過去時,只能看到夏里后腦上漫出一汪鮮血,浸濕了垂在腦后的貂尾裝飾,也染紅了初春的新草。帕德機靈,立刻跑去摸夏里騎的那匹馬的鞍墊,臉色大變。幾日昏迷之后,夏里終于從鬼門關爬了回來,男孩睜開眼,卻再也不會叫他哥哥,只能發出咿呀音節,口角涎水流淌。哲勒望著十六歲的自己梗著脖子向父親解釋和道歉,穆泰里陰沉只著臉不說話,目光將他打量了一回又一回。最終帕德擋在了兩人之間,掏出了那日從坐墊下摸出的鐵蒺藜,他對穆泰里說:“是我干的。得了,你也別逼他了?!?/br>他分明聽見他的父親嗤笑了一聲。穆泰里走出帳門時一腳踹翻了碳盆。帕德離開那日,望著哲勒腰上重新系起的世子金帶,表情復雜:“我說句話,你可別嫌難聽晦氣——我打賭你絕對活不到你能即位的那一天。小子,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跑馬跑的快,弓箭射得準就能解決的?!?/br>哲勒說:“我知道?!?/br>馬賊頭子無可奈何地嘆氣,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帕德一語成讖。他被反縛雙手,吊在礎格魯上接受日光曝曬時一直昏昏沉沉想著一件事。他這一生明明沒有做錯過什么,為世子時便好好做一位世子,為孤涂時便好好做一位兄長,然而重要的東西總是一再失去。母親,兄弟,朋友,父親……真的沒有做錯什么嗎?穆泰里對他失望,他曾經以為是他看顧夏里不周的原因,但父親死前與他短談時那句話意思分明——他是覺得哲勒當不了頭狼。那么,自己的那一點軟弱就是他可致命的過錯嗎?帳外的踱步聲停止,哲勒終于睜開了眼。34門簾外模糊交談了兩句,然后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止于哲勒床前,是赫骨。哲勒看向他:“水?!彼ぷ由硢?,發出的音節都難以辨識,好在對方聽懂了,赫骨身后跟著的一人扶起哲勒,遞了一壺清水過來想喂給他,哲勒避開,強自伸手自己接下水壺,腕關節上的青紫淤痕被銀壺襯得愈發刺眼。他喝得急,一壺幾乎有小半順著下頜打濕了前襟,飲畢,他才低聲問道:“他回來了?”赫骨當然知道哲勒所說的“他”是誰,男人點頭:“是的,吾王?!?/br>哲勒一愣:“吾王?”“您的哥哥哲容畏罪潛逃,”赫骨說得理所當然,“圖戎能繼任王位的只有您了?!?/br>“宋明晏呢?!?/br>“他去追哲容了?!焙展茄韵轮獠谎远?。哲勒把銀壺一丟,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走,剛站起來時身體因為虛弱而微晃了晃,赫骨的聲音在暈眩里傳來:“您要去哪?”“出去一趟?!贝暰€清明,哲勒回答。赫骨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您被哲容在礎格魯上吊了三天,現在還要向他展示汗王的仁慈嗎?”掀開的帳門就是哲勒的回答。宋明晏騎上灰煙,詢問了數人是否看見了哲容離開的方向,確定消息后立即策馬而去——哲容跑不了,他的那匹套著芙蓉金鞍具的戰馬如今沒準已騎在了帕德胯下,現在估計只能搶牧民的駑馬騎。宋明晏咬住牙。他一路行的急,沒空包扎手臂,淺青色的衣袍自手肘往下全染成了黑紅色,濕透的布料緊貼傷口,摩擦時便會傳來細密的疼痛。然而這疼算不得什么,赫骨剛剛那句話才是一把匕首,正狠狠扎在了他的肋骨上。他想要的確實是哲勒的平安,所以他才不敢見哲勒——只一眼,哪怕是一瞥,他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或許他會立即挫敗與潰不成軍的放棄,但他更怕的是自己的目光中必將泄露的欲念與瘋狂。驕陽與疾風呼扇在兩頰,獵獵生疼,小半時辰之后,空曠原野上已經能看見三騎急馳的身影。哲容果然延水而逃,看方向想是要去尋末羯那位黑狼的庇護。宋明晏一夾馬腹,灰煙會意提速,在離目標二百步遠時,宋明晏從馬鞍側邊的箭囊里抽出了三只羽箭,他的箭是平睛白鳶,箭簇以靜水鋼打成,穿風無聲,一支價值相當于等重的黃金,戈別曾笑他出手這樣闊綽,只怕將娶媳婦的錢都花在了這東西上。及近至百步時,宋明晏已將一支挽于弓上,其余兩只夾在指縫。“著!”宋明晏低叱一聲。一箭破空后他迅速再滿弓,其余兩箭追著前一箭的尾巴射出,但方向自離弦后并不相同,哲容左右護衛一箭貫頭,一箭穿胸,射向哲容的那箭則穿透了他的側腹,男人驟然吃痛,身體一個哆嗦,從馬上跌下,而他那兩位立時斃命的護衛座下駑馬仍無知無覺,扛著尸體繼續向前跑去。百步距離在灰煙蹄下不過一瞬,宋明晏已至哲容身邊,他一躍而下,哲容已是窮途末路,反倒生出了百倍力氣,他一發狠折斷箭桿,起身連連數刀劈向宋明晏,刀風劃開空氣,嗚嗚作響。他的對手左閃右避,只在一倏空隙里突然拔刀揮向哲容??罩杏惺裁礀|西飛了出去,那東西劃出一道弧度,狠狠直插入地面。是哲容的刀,刀柄上還掛著一只手。宋明晏順勢一腳踢在他心口,男人向后踉蹌翻去,仰倒在硫磺泉邊,宋明晏摸出狼頭短刀欺身而上,先一刀斷了哲容僅剩的左手筋后,才將刀鋒隔在了哲容頸邊,哲容痛極也絕不肯慘叫,朝宋明晏吐了帶血的唾沫:“宋明晏,你要還是個戰士,現在就殺了我!”宋明晏本想就此一刀了結了哲容,卻仍忍不住恨聲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他?!?/br>哲容神形幾乎癲狂,他聲嘶力竭吼道:“夏里是雜種,哲勒跟他是一個媽生的,難道就不是雜種?我只恨自己當年沒在哲勒馬下也安個鐵蒺藜!”“你明知道他和你都流著穆泰里的血?!彼蚊麝滩挥升X冷。“那又如何?我不殺他,哲勒他年即位時難道就不會殺我?”“他不會!”“別說笑話了,東州來的小崽子,你看看這方天地,千年來有幾個汗王坐上位置時能有兄弟在側?”哲容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