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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尖銳地說:“你不會要告訴我那個人就是你吧?!?/br>凌辰南在這幾天的反思之下與其說是想開了,倒不如說是陷入了什么都提不起勁的自我厭棄,他細細回想了過去半年來的一點一滴和蛛絲馬跡,最后發現好像一切都是一場超難笑的爛笑話。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直視著陸柏舟說:“是我?!?/br>他如此坦然地承認了,陸柏舟卻反而愣?。骸笆裁??”凌辰南又說了一遍:“是我啊,那個被他襲擊然后給他下了轉院診斷書的心理醫生,也沒必要瞞你,反正你去稍微調查一下就會知道,不,應該說你已經知道了吧,不然為什么會追著我要問這件事?!?/br>陸柏舟卻顯然只是猜測歪打正著,一臉混亂:“什么?不等等,你是什么時候跑到出監教育中心去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凌辰南說:“我報名申請做了出監犯人的再犯評估醫生,沈寅川是指派給我的犯人之一,在跟我一對一談話的過程中,我在詢問他犯案內容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被他發現我認識白晟的事情,他情緒失控然后襲擊了我……我本來是想這樣告訴你的,如果你問起的話?!?/br>陸柏舟皺了皺眉:“你言下之意是……這并不是真相?”凌辰南搖了搖頭,三言兩語地概括了和沈寅川交談的內容,說:“雖然不堪,但事實就是如此,我故意激怒他——明知道他有憤怒管理和情緒狂躁的心理問題,但因為我抱著私心,他又一副打定主意出來要找白晟同歸于盡的樣子,所以我當時故意……不,不能說當時,我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他不能重見天日,才申請了這份工作?!?/br>“沒有告訴你,說好聽點是不想把你拖下水——畢竟這件事萬一曝光的話會很麻煩,也難保沈寅川日后不會找到開口說話的渠道,但其實沒告訴你的真實原因,的確是因為知道你肯定會有所察覺而試圖阻攔我?!?/br>“所以說,你要說什么就說吧,但你要舉報我的話會有點問題,因為我現在還不能讓沈寅川出來?!?/br>陸柏舟微張著嘴,不可置信,半天才說:“你……你知道你這樣,不是……怎么你會……”凌辰南此時卻笑起來:“雖然不是懷念過去的時候,但居然還能見到學長結巴的樣子?!?/br>“凌辰南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陸柏舟聲音有些大,路過的服務生看了他一眼,但他全不理會,不知道是在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你居然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果然我還是對此太放松了嗎……之前我拐著彎兒提醒你你都不買賬,上次和你明說了,還以為你不高興過后會聽進去的,結果居然還是……”“跟你沒關系啊學長,”凌辰南說??申懓刂鄞驍嗔怂骸笆歉覜]關系!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系,不是你一臉彷徨地跑來找我求助嗎?拜托我幫你接觸沈寅川,又把白晟轉介給我治療,每次出問題了想到找我,卻一句勸也不肯聽!”凌辰南也收起笑容,他感覺自己的情商被蜂鳥拉低了,干巴巴地說:“確實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以后不會了?!?/br>陸柏舟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知道沈寅川在病院大鬧了一場,被送去做ECT了?!?/br>凌辰南抬頭看他——ETC俗稱電擊治療法,理論上是在各種物理藥物和心理治療都無效的情況下才會對沈寅川這種躁郁癥病人使用,如今ETC配合肌rou松弛劑和麻醉已經比過去安全許多,但臨床上依舊有一些失憶或腦損傷的后遺癥。“什么……ETC不是需要同意書才能……”凌辰南吃驚道。陸柏舟不無諷刺地笑了笑:“誰知道呢,大概服刑犯跟普通病人的人權不一樣吧,你難道不也是這么覺得嗎?他這種反社會人格根本不適合放歸社會,按照正規司法程序走下來也給他定的罪名太輕了,你們一個二個的,以為自己是誰?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決定另外一個人的命運?”凌辰南過去的這幾天情緒都沒有好過,如今更是蕩到谷底,咬了咬嘴唇反駁道:“我可不是因為這樣原因,正義?你不會以為我是抱著這么高的覺悟在做這種事吧?不過相信你也很了解吧,畢竟我可是放棄了各種社會福利機構的公職‘墮落到了私人診所’的人呢?!?/br>陸柏舟聽他語氣帶刺,也火大起來:“我之前沒想告訴你沈寅川被電擊治療的事,呵,怎么說呢,我雖然不清楚具體狀況但隱約與你有關,但想說你可能是無意為之,被感情所左右了判斷的尺度,若是告訴了你,難免會叫你內疚,現在看來我還真是想多了呢?!?/br>陸柏舟說完這段話后,兩人都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音量有些大,同時嘆了一口氣安靜下來。凌辰南沉默片刻,面前的半杯咖啡已經涼透了,那種無比疲憊的感覺又在他的身體里不斷發酵,似乎回到了他剛從出監教育中心走出來的那天一樣——他做了一個選擇,不能說他有多后悔,但總歸還是掙扎的,他無人可以訴說,或者說即使訴說也必定不會得到理解,最悲慘的是,他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充分了然自己不被理解的原因——因為他是錯的。不論自己再怎么對那人說狠絕無情的話,事實就是他的執念已經深陷到了如此的地步,不論那人是神秘而分裂的戀人,還是性格扭曲偏激的整合體,即使自己終于認清了謊言看穿了層層迷霧,但套在他身上的枷鎖卻沒有絲毫松動。“你之前不是說白晟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完全是根據我的喜好量身打造的嗎,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么簡單而愚蠢的原因,被牽著鼻子走而做了這種事,一切也完全是出于私心,我就是這樣的人,也差不多該認清了,你……你也不要再給我什么錯誤的期望,這樣我壓力也很大,很困擾?!绷璩侥厦空f出一句話,心里就更難過一分,一時間自己好像才是故事中那個被孤立囚禁而不得不和自己的工作、生活、朋友道別的倒霉鬼,前有被跟蹤被處心積慮接近的往事,等著他的未來莫不也是被殺死埋葬嗎?可是陸柏舟卻沒有被他的暗黑發言惹怒,他露出一個淺淺的苦笑,平靜地說:“我不會舉報你,說到底,我也不是那么有覺悟的人呢,我不會舉報你,完全是出于這么多年來我對你……我們之間的友情?!?/br>凌辰南睜大眼睛看他,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對方已經接著說道:“但你做的事我無法原諒,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這有違我的人生信條和職業cao守,或許這些是可笑的堅持和原則,但也確實是我無法退步的地方,我能做的最大妥協就是保護你不要身敗名裂?!?/br>凌辰南:“學長……”陸柏舟說:“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至少五年以內都不要再執業了,你不配?!?/br>終于,巨大的自責從凌辰南的胸腔傾瀉而出,這份自責不僅僅是對于沈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