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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掙給我花的……什么都好改,唯獨這心性啊……走著瞧嘍!”俊嬸兒全程賠笑臉兒,等出了學堂的小院兒,轉頭對門柱子“呸”地啐了口,“老家伙,認兩個字兒還真把自己當爺了,什么東西!”☆、第二章狼魚島上的所有山巒都可以叫狼山,因為整體來說整個狼魚島就一座山,可這座山巒波浪起伏高低不一,又有四個山峰,所以分別命名為:后山、嘰嘰山、余家山和狼山。島上人說狼山,特指那座最高最險峻、仿佛能一眼望到天邊的山。這座山雖然可登高望遠,但是爬起來尤為吃力,山峰幾乎呈七十五度斜角,正對大海的那面更是怪石嶙峋垂直入海的懸崖峭壁,而且山上除了松柏和野草什么都不長,和其他三座花團錦簇開田耕種的山巒大相徑庭。朗毓爬上山頂時,胡愧槐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對大海發呆,他單薄的身形和塌陷的背影有幾分蕭瑟,可是他盤腿而坐,一條胳膊斜搭在腿上,坐姿在尚且七歲的朗毓看來,頗有些武俠書中玄乎的俠客氣息。他不知為何竟然從這個背影里看出了一絲傷感。“小舅舅,”朗毓邊喊他邊湊到他旁邊,也學著他的坐姿擺了個pose,面朝濁浪滔天的大海,咂咂嘴,“你咋了?是不是我昨晚把你踹地上凍到了?”胡愧槐一記吊眼梢拋過去,又輕飄飄地收回來,沒吭聲,但是嘴角卻勾出一抹微笑。朗毓覺得這個微笑有點兒冷,又覺得小舅舅剛剛那一眼神兒拋得真……形容不來,叫他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直跳。不過對于小舅舅這張煞是好看的美人臉多少有些抵抗力,也習慣他默不吭聲的冷淡態度,自顧自盤起腿對大海嘆氣:“唉,也不知道老爸今天能打多少魚回來,我瞅著今天這大海脾氣不太好,唉,真愁人?!?/br>像是為了迎合朗毓的嘆息,海上的浪頭一下子拋得更猛了,幽深的海波上下翻騰,在海面上激起白花花的浪,一股腦涌向沙灘。海風呼呼刮在兩人的面皮上,朗毓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不得不瞇眼歪過頭,瞧見小舅舅也瞇起眼睛,卻仍舊一眨不眨地眺望著海面,那兩把黑刷子似的長睫毛猶自在風里歙動,在小少年蒼白的臉上投下一抹陰沉的暗影。朗毓小小的心里浮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四歲之前都養在姥爺家,四歲回到爹媽身邊之后,就跟這個啞巴小舅舅朝夕相對形影不離。還小的時候,他對這個僅僅比自己大兩歲的小舅舅是很尊敬的,畢竟舅舅是長輩,慢慢大個一點點,稍微懂點兒事兒了,就覺得這個小舅舅叫的真冤枉,兩歲,愣是比自己大出一個輩兒,撐死管他叫聲哥都不錯了。這小舅舅一不會說話,二很沒脾氣,在朗毓看來有點兒逆來順受的窩囊勁兒,但是每當兩人單獨相處,這小舅舅發起呆時,朗毓就覺得舅舅果然是舅舅,很有些高深莫測,又很疏遠。不太招人喜歡。朗毓站起身拍拍屁股,說話捻出一股大人間的熟捻態度,“下午的課快開始了,回吧!”話落便背起小手往山下走,可惜山坡陡峭,他沒走兩步背著的小手就不得不撒開,整個人像只大風箏似的支棱起兩條胳膊,屁滾尿流地跑下山去。狼魚島有兩個村兒,一個被狼山環繞縮在山溝溝里,叫余家村兒,余家村兒盛產姑娘,十個娃娃里得有七個是女兒;山外靠海的叫朗村,朗村跟余家村兒正相反,男孩兒居多女孩兒少。因此兩個村兒互相結親已經形成一個歷史傳統,余家村兒的女兒上山種地,朗村的老少爺們兒出海打魚。倆村莊算是互幫互助和諧友愛。不過哪口鍋里沒個老鼠屎呢?俊嬸兒的動作很快,老爺子中午才松口,下午她就把朗太輝送了過來。下午講的課是世界歷史,講到英法戰爭的背景,朗太輝舉手提問:“老師,維京海盜跟我二叔遇到的海盜是一伙嗎?”一幫小崽子炯炯有神地望著老爺子。老爺子冷淡道:“不是?!?/br>朗太輝又問:“你怎么知道不是?為什么不是?”老爺子抽出腰間的煙袋鍋,一邊兒塞煙葉一邊兒說:“維京海盜是外國海盜,你二叔在外面遇到的海盜是咱自己人?!?/br>朗太輝再問:“那外國海盜長啥樣?”朗琪睿搶答:“我知道,外國人長的金發碧眼,是白種人!”朗太輝落下的課程太多,便再問:“啥是白種人?”朗毓搶答:“就是白猴子托生的人!咱們是齊天大圣的子孫,黃毛的!外國人是另一伙兒猴子變得,白毛兒猴兒,頭發皮膚都是白的!”朗太輝嘿嘿笑道:“那我媽就是白毛兒猴兒,她就長得白!”朗毓對此不屑一顧:“你媽才不是白毛兒猴兒,你媽頭發不白!”又一個小崽子加入討論:“那玉奶奶是白毛兒猴兒嗎?玉奶奶的頭發就是白的!”余老爺子見話題越跑越偏,無奈之下只得親自發話把課題拉回正規,“誰說白種人頭發皮膚都是白的?人朗琪睿剛剛說的才對,外國人是金發碧眼,金發就是黃頭發,碧眼就是藍眼睛,咱們島上沒有白毛……白種人?!?/br>他話一說完,課堂頓時鴉雀無聲,一眾娃兒傻愣愣地尋思了半晌,又不約而同的扭過身體,一個個直勾勾盯著坐在最后排的胡愧槐,原因無他,胡愧槐就長了一只藍眼睛。朗琪睿盯著胡愧槐瞅了好一會兒,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熱烈而激動,“報告!胡鬼鬼就是藍眼睛!”一個小丫頭片子小聲說:“可他還有只黑眼睛呢!”朗琪睿頓時噎住,歪過頭納悶兒地問老爺子:“那他到底是白毛兒猴兒還是黃毛兒猴兒?”朗太輝自鳴得意地昂起腦袋:“白的黃的都不是,他是雜交的!”在朗琪睿那句“啥是雜交的”問出口之前,老爺子已經抽完大煙袋,梆梆敲響了黑板。“肅靜!黑的白的黃的,啥顏色都無所謂,國破山河在,下幾句是什么?”眾娃兒異口同聲地背起詩來:“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br>“嗯,不錯?!崩蠣斪永蠎焉跷?,可惜沒有山羊胡,不然可以捋一捋以示欣慰,“你們只要記得,那攜槍帶炮、二話不說就來打咱們的,甭管黑白都是敵人。跟咱們一起保家衛國、護衛狼魚島的,甭管丑俊,就都是咱自己人。自古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分歲數。單看一個人的長相,是看不出好壞人的。但是單憑人的長相,就瞧不起別人的人,那是短視,何為短視?就是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