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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判早有準備,不消穆世章授意便已利落跪了下去。 “陛下,此事還和微臣有關?!?/br> 劉院判低著頭跪在地上,一副恭敬神色: “是微臣輾轉不眠數夜,不得已才于昨日夜訪穆府,請穆大人替我引見陛下!” “哦?是何事讓你這么煩惱?”天壽帝問。 “微臣有一同鄉,名李仁,以擅判親緣聞名,自他聽聞陛下通過滴血驗親尋回親子后,特意千里迢迢趕來玉京。此人經過多年鉆研,堪破自古流傳的滴血法和滴骨法皆是偽法,微臣初時也不相信,可是多番試驗后,微臣確實他所說不假。因事關皇嗣,國之根本,故此不敢隱瞞!此人如今就在殿外,還望陛下召見!” 天壽帝皺眉,在椅子上改變了坐姿:“滴血驗親已流傳多年,你當真試驗了不準?” “微臣已用十五對親緣和十五對非親緣驗過,敢用性命擔保,滴血驗親只是無稽之談!” 天壽帝揉了揉糾結的眉心:“……召吧?!?/br> 高大全昂起頭,揚聲道:“召——李仁——” 一個布衣男子彎腰駝背跨進殿里,還險些摔了一跤,走到殿中后,他手忙腳亂地朝長桌方向行了個大禮,結結巴巴道: “草民李仁,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 “行了?!碧靿鄣鄄荒蜔┱f:“就是你說滴血法不可信?你可知欺君是誅九族的大罪?” “草民不敢欺君!滴血法和滴骨法確實不可信,草民自發現此乃偽法以來,已在數百人身上驗過,更有劉院判相助,反復試驗兩法三十次,具體經過由劉院判整理在冊,望陛下明察!” 李仁一口氣背完要說的話,一拜到底,劉院判適時遞上整理成冊的記錄。 天壽帝大概翻了翻,上面每家每戶的姓名籍貫都記得清清楚楚,顯然是不怕復驗。 劉院判開口:“陛下若是心有疑慮,可以讓人從宮人里尋些親眷,當場復驗?!?/br> “……既然你敢用性命擔保,朕暫且信你?!碧靿鄣鄯帕藘宰?,問那李仁:“院判說你擅判親緣,你又是如何判的?” “回稟陛下,草民有一家傳秘方,只要取一根銀針在秘方中炮制三十八日,此針即可明判親緣?!?/br> “一根針,如何來判?” “用針尖輕輕刺破驗親的二人皮膚即可,若變色,兩人既無血緣關系,若沒有變色,便是三代內的直系及旁系血親。因為此針和慈母一般,從不會認錯親緣,故此家祖將此針命名為‘慈母針’?!?/br> “就算滴血法有其漏洞,但能流傳千年,必定有它的道理,若半分不準,早該遭人舍棄,何故流傳至今?這滴血法驗過的皇子,玉牒也上了,普天也告了,如今又要重驗一次——”天壽帝看向兩位大臣:“莫非你們是從何處聽了什么風言風語,覺得朕頭上有些顏色?” “老臣不敢……” “微臣不敢!” 兩名大臣都口稱“不敢”,李仁更是又磕了一個響亮的頭,跟著喊:“草民不敢啊……”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蹦率勒乱臼值?。 天壽帝神色無奈地一擺手:“……你說罷?!?/br> “老臣聽說,滴血驗親當日,驗的是九皇子和玉京公主,若是九皇子身世有疑,世人難免會聯想到玉京公主身上,玉京公主素來受陛下愛重,若能未雨綢繆驗個明白,也能解陛下和公主以后的煩憂?!?/br> “這……簡直荒謬!”天壽帝勃然變色:“憐貴妃受謠言影響就罷了,難道一國首輔也會相信這不著邊的謠言嗎?” 穆世章低垂著視線,因為年紀而松弛的眼皮堆在眼球上,像沒睡醒似的半睜著。 “老臣自是不信?!?/br> “那你還跟著那些嚼舌根的婦人湊什么熱鬧?!” 劉院判適時揖手,開口道: “陛下,微臣相信穆首輔能明察秋毫,微臣也相信這朝中真正的棟梁能夠明辨是非,可這天下人大多愚鈍,輕易就會受到蒙騙。滴血法和滴骨法流傳已久,不知錯斷多少親緣,微臣是不愿此類悲劇發生在皇家之中,才冒著性命之憂,向陛下進言??!” 天壽帝越聽越氣,壓著怒氣看向穆世章:“穆首輔,你也和他看法一樣?” 穆世章恭恭敬敬道:“陛下的看法,就是老臣的看法——驗與不驗,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老臣只是做個中間人罷了。只是陛下在此時退縮,恐會被不明內情的人多加猜測,引發不利流言?!?/br> 等穆世章說完,劉院判又加一把火:“陛下,穆大人所言甚是。確實九皇子身份,便是確實玉京公主身份,玉京公主身份一日不正,便會連帶著影響和她同胞的五皇子,此事關乎三個皇嗣,已不止是后宮之事,還望陛下千萬慎重!” “你——” 天壽帝強壓怒氣,面色難看至極。 “如此說來,兩位大人真是用心良苦?!?/br> 一聲清冽低沉的女聲,從繪滿折枝漆花的點翠琺瑯屏風傳出。 清麗少女自屏風后緩緩走出,鳩羽灰色的大袖衫垂在月白色襦裙外,一步一行間,如腳邊盛開的灰色浪花。 不同于京中其他珠光寶氣的貴女,她不施粉黛,渾身上下只有鬢發兩側別著一對珍珠梔子對夾,以珍珠為蕾,水晶為骨,琉璃為墜,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白花和珍珠暗自流光,與少女清透雪白的膚色交相輝映。 她揚唇微笑,殿內若弦月初升,流光相隨。 穆世章最先回過神來,他一時難以自控,怒聲道:“陛下怎可讓公主藏于屏風后偷聽?后宮干政,這是歷來大忌!” 秦秾華不慌不忙道:“穆首輔好大的威風,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這是穆首輔的瑞曦宮呢?!?/br> “公主莫要轉移話題,身為后宮女眷,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瑞曦宮是天子起居之處,而非上朝議政的金鑾殿。我身為父皇的女兒,在父皇的起居之處晨昏定省又有何不可?反倒是穆首輔,進了別人的寢宮,指責主人家不該出現在這里……本宮聽了不打緊,就怕有心人聽了去?!?/br> 秦秾華笑瞇瞇地說: “就像劉院判說的,天下人易受蒙騙。搞不好啊……他們會以為是穆首輔自己想要住進來呢?!?/br> “你——” 穆世章氣血上涌,瞪著秦秾華說不出話。 秦秾華斂了唇邊的笑,緩緩走到天壽帝身旁站定。 “滴血認親當那日,憐貴妃步步緊逼,說的也是為我好,為父皇好,還當眾承諾,滴血認親后,誰再用我的身世做文章,就是和她過不去,她決不輕饒。如今看來,貴妃娘娘的話并不管用,驗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誰又知道驗過這次,會不會有第三次?” 她的語速低緩,沉著而平靜。右手在明黃肩膀上輕輕按了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