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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一愣,身后的御醫和吏目皆回避秦秾華的視線。 為了一個流有異族血脈的皇子得罪憐貴妃,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周院使看了眼身后,說:“一事不煩二主,上官吏目……你留下吧?!?/br> 上官景福后退一步,不卑不亢道:“卑職領命?!?/br> 天壽帝走了,太醫院的人也走了,梧桐宮整個都空了下來。 “公主,您等等,奴婢這就去把皇子找出來……” 烏寶話沒說完,秦秾華已經目不斜視邁進側殿門檻。 “公主!”結綠立即追上。 上官景福猶豫片刻,才隨梧桐宮的宮人一起步入宮殿。 殿內落針可聞,秦秾華鎮定自若,身后的烏寶和結綠卻如臨大敵。 她沿著地上的血跡,一路走向角落,最后停在描花點蝶的紫檀邊座嵌玉石寶座屏風前。 結綠看見屏風后面的人,急忙上前:“公主小心!” 秦秾華抬起手:“別過來?!?/br> “可是……”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過來?!?/br> 她對宮人發號施令,目光卻始終和屏風后的少年相接。 少年側靠在墻上,勉強保持著站立。身上的紗布拆了大半,玄色衣襟大敞,觸目驚心的傷痕布滿蒼白胸口。被匕首貫穿的那只手用干凈紗布纏了幾圈,如今鮮血已經將其完全浸紅,刺目的鮮血順著指尖不斷滴落。 少年渾身是傷,就連臉上也盡是細碎的傷口。 她和憐貴妃斡旋兩炷香的時間,他始終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直到她走到屏風前,他才朝她露出牙齒,喉嚨里發出野獸的聲音。 他讓她想起穿越前養的一只狗。 一只撿回來的狗,沒什么高貴血統,卻兇狠強悍,高傲自持。 “你懂朔語嗎?”秦秾華對他微笑。 他像一只走投無路的幼獸,用兇狠的目光和緊繃的肌rou線條來警告她不要靠近。那些黑的紅的痂,不經意觸動了她的回憶,讓她心中一軟。 墻上血跡斑斑,他靠的地方已完全變了顏色。 秦秾華笑著朝他伸出手:“你已經安全了,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你?!?/br> 少年動也不動。 她伸出的手,到了他的臉邊。 “公主!”結綠發出一聲驚叫。 少年狠狠一口咬在秦秾華的虎口處,側殿里的宮人都變了臉色,唯有當事人面不改色。 “你看,我很弱?!彼奈⑿y絲不動:“……根本傷不了你?!?/br> 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每當燭光閃爍,那雙烏黑眼眸就會透出晶石般的暗紫。 她凝視它,如同凝視權利的旋渦。 因為危險,所以迷人。 若眼前所有路都是絕路,她就自己開鑿一條通天路。 只要她愿意,便是販夫走卒,也能成為天潢貴胄。 不論他身體里流的是誰的血,只要他一日有用,她就能讓他做一日龍子。 她從少年松懈的牙關中退出,輕輕撫上少年眼瞼下的細小傷痕。 秦秾華迎著少年視線,莞爾一笑,華光瀲滟。 “莫怕?!?/br> “今后阿姊與你同甘共苦,便是豁出性命,也不讓你受一點傷害?!?/br> 第8章 更深露重,銀蟾高懸。 梧桐宮的西側殿往外冒著陣陣暖煙。寬闊清澈的寒酥池中,白霧繚繞,藥香四溢。 烏寶在捉捕時不慎滑到,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他齜牙咧嘴,還未來得及揉揉摔疼的屁股,先看見一襲白色身影,急忙爬起來行禮: “公主……” 秦秾華在結綠的攙扶下,掃視著寒酥池內狼狽的宮人。 摔倒的摔倒,落水的落水,罪魁禍首依然好好地站在岸邊,不躲不避,直視她的目光。 結綠氣呼呼地說:“烏寶,你在做什么呢?公主都沐浴完了,怎么他連衣服都沒換?” 烏寶委屈地快哭了:“公主,奴婢已經盡力了,他就是不愿下水,奴婢也沒法子呀……” “可是這池水太燙?”秦秾華問。 “不燙,絕對不燙,奴婢已經試過了!上官吏目也說過,這藥浴溫和,不會刺激傷口發疼,但皇子不知怎的,就是不愿下水……” 秦秾華走向少年,在離他還有幾步的時候,他看著秦秾華身邊的結綠開始后退。 “……你在這等著?!鼻囟屓A放開結綠的攙扶。 “公主!” 秦秾華慢慢走向少年。 “為什么不愿下水?” “……” “我知道你聽得懂朔語?!彼崧曊f:“池子里撒了有助于消炎止血、生肌愈合的藥粉,你受了重傷,需要治療?!?/br> 秦秾華伸出手,少年身體瞬間緊繃。 她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然后牽起少年冰冷的左手,慢慢走向熱氣騰騰的寒酥池。 少女赤腳踏入蕩著水波的白玉臺階,纖巧蒼白的腳踝踏破月白色池水,白色中衣的裙擺在池面上漾開,如雪上開出的蓮花。 身后的力量扯得她走不動了,她回頭一看,他恰好停在水波的邊緣,定定地看著她。 不發一語,手上的力量卻很堅定。 若真如上官景福猜測一樣,少年和摘星宮十年前取用的通草和漏蘆有關,那他今年就該十歲。 不過幼學之年,已比同齡人高出一個腦袋,假以時日,追上她更是指日可待。 “跟我來?!?/br> 她的聲音溫柔如春風拂過的風鈴,微笑如初升晚霞,映得滿室生輝。 少年盯著她看,腳下不知不覺就動了。 月白色漣漪一次次蕩開,兩人逐漸走到池中央。 池水覆蓋了秦秾華的胸口,也淹過少年的肩頭,霧氣繚繞間,彼此的臉都看不真切。 她拾起飄在水面的木瓢,舀起溫熱的池水澆向他的肩膀。 少年的身體在熱水淋上的瞬間瑟縮一下。濕透的玄衣向下墜著,露出半邊瘦而銳利的肩線。 岸上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結綠掩住嘴,神色驚訝而心疼,連一旁見過不少類似畫面的烏寶也忍不住側開目光。 秦秾華直直地看著少年,看著他胸口上紫紅色的淤青和長短不一的傷口。 黑的痂,紅的疤,一道又一道,如跗骨之蛆,牢牢攀附在少年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她舀起池水,輕輕澆在少年脖頸。 水流順著少年鎖骨,沖過一條橫亙在胸口中央,足有食指長短,還未結痂的傷口。 少年開始顫抖。 “……疼嗎?”她輕聲問。 “……” 他咬緊牙關,雙拳緊握在身側,沉默得像是梧桐宮前院里的那棵百年梧桐。 血絲在池中一圈圈蕩開,如雪中紅梅初放。 一個黯淡的絲織物忽然浮出水面,她剛拿起,手腕就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