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絆調解了大半年,易擎總算慢慢習慣做一個凡人應該怎么樣。他后來去山上挖了很多花,養一株死一株,還是樂此不疲,蘇懷靜找了很久,給易擎找了個仙人球養,這次活得久了點,半個月才死,只好不管他,任由這個植物殺手瞎折騰。當初易鳳知蓋了好幾間屋子,大概是留給易擎的孩子的,盤算的約莫是龍鳳胎,因此房間空的不少,蘇懷靜挑了男孩那間,里頭還有個大箱子,放著玩具,有紙鳶跟竹馬,還有零零散散的九連環跟魯班鎖,連破了面的撥浪鼓都有。易擎開了箱子后笑得直不起腰,厚顏道:“蘇師兄不必客氣,吾兒還暫且用不上?!?/br>用不上?你倒是有么?蘇懷靜看了他一眼,心里有點氣,就翻了翻箱子,很多都爛光了,但有個褪色的土偶,有幾塊漆色掉的參差不齊,但隱約看得出來是個帶著銀項圈,系著青褲腿,嬰兒肥極明顯的俊俏小娃娃。他捧在手心里,看到易擎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蘇懷靜想:易擎小時候長得還挺可愛的。后來這個娃娃被他們兩個人亂來重粉的一塌糊涂,只能找個城鎮,尋個有這門手藝的老師傅重新粉色,兩人戰戰兢兢的站著,被老師傅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然后付了錢,捧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回去。后來那個娃娃放在了易擎的床頭上,夏日聽雨,冬日觀雪,繃著個小臉,怒火滔天的模樣。易擎的情況的確日漸不好了起來,在半年后的一個雨天,他難得病了,為了不給病人增加負擔,蘇懷靜難得動彈起來。他呆在廚房里炒菜,聽著外面一聲哐當,手一抖,鹽就放多了,不由得“嘖”了聲,掀開簾子出去,看見易宣茫然又驚喜的神態。“蘇師兄?”易宣遲疑的喊道,不太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蘇懷靜拿著鍋鏟,看著易宣神態正常,又想了想方才易擎虛弱蒼白的臉色,知道死限已經開始了,他沉吟了片刻,淡淡道:“進來盛飯吧,該吃午飯了?!彼f得很自然平靜,易宣雖然還在茫然,但并不違抗,乖乖跟了進去,打開鍋蓋盛了兩碗飯。菜不算豐盛,還有點微咸,但茭白湯又太淡了些,好在夠鮮,也不會難以入口。易宣吃飯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不太相信自己吃得是蘇懷靜做的飯,一頓飯吃得小心翼翼的,不停打量著對面的神色。蘇懷靜吃完了飯,把碗筷收拾了下,易宣還沒吃好,就急急忙忙擱下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吃完去把碗洗了?!碧K懷靜淡淡道,“還有你的那盆花,記得該澆水了?!?/br>易宣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然而不知為何,他極自然的融入了這種生活,易宣坐在原位吃完了所有飯菜,直到把肚皮撐得滾圓,然后將所有碗筷都收拾好了,到廚房里去刷洗干凈放進了柜子里,四處找了找水壺,看到了窗邊的那盆花。雨簾滴滴答答的落著,有些悶,蘇懷靜搬了躺椅出來,拿著一把大蒲扇輕輕扇風,他養成了午睡的習慣,躺椅慢慢搖動著,雨聲漸漸遠去,蘇懷靜沉入了睡眠當中。易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他,最后猶豫的搬了張板凳過來坐下,捧著臉凝視蘇懷靜的睡臉,有些想神游,又不太舍得??戳舜蟾判“雮€時辰,他才站起來把整個屋子都逛了一片,發覺只是處極普通平常的民舍,要說有什么特別之處,大概就只是離群索居,前不著城,后不著村,孤零零的。屋里還有幾盆花,都快死了,易宣就處理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好。過沒幾天,蘇懷靜按習慣去拔花的時候,驚奇的發現易宣居然把它們伺候活了,雖然還沒到亭亭玉立那種程度,但總算有了點精神。易擎,你真是做人失敗啊。蘇懷靜搖了搖頭,轉身走了。易宣這些日子問了好些問題,蘇懷靜神態冷冷清清的,有問必答,但說的卻都不多,或者不夠清楚。他問多了,也就沒了膽氣,索性不去糾結自己為什么在這個地方,山間生活雖然寡淡無味,但是有蘇師兄作陪,他隱隱約約的其實也并不是很抗拒。跟蘇懷靜和易擎做好的約定不同,易宣每日修煉心法,晨起練劍,生活規律的不行,跟易擎那種早睡晚起的咸魚懶蟲完全不同。蘇懷靜瞇著眼睛看易宣在屋外練劍,花到底是被養活了,含苞待放,易宣也跑去移植了幾株來,滿院子長得都是,后來又下了幾場雨,雨露落在青翠的葉子上,陽光一出,就顯得格外刺眼明亮。“你過來?!碧K懷靜淡淡道。易宣正好收勢,舞了個極英俊瀟灑的劍花,年輕人眉眼生動,連額上的薄汗好似都透出勃勃的生機來。他乖乖走過來,不知道蘇懷靜要做什么,也許是那顆過分年輕的心抱著純粹的愛慕之心,因而毫無半分遲疑。蘇懷靜從放著一堆雜物的籃子里翻找出針線,將擱腿的凳子讓給了易宣坐,舌尖唾濕了線,輕輕松松的穿針引線,就捏著易宣破開的袖子微微矮下了頭。青年好似很緊張,瞬間整個人都繃緊了,脖頸露出的肌膚滲出汗來,不斷的吞咽著口水,血液活像在那皮rou下瘋狂的涌動著,整張臉紅到了耳尖,仿佛能滴下血來。粗活細活其實蘇懷靜都做不大來,只能說勉強做一做,他跟縫麻袋似的給易宣的袖子縫上了破口,線腳亂糟糟的,有長有短,他看了看,臉皮倒厚,半點不好意思也沒有,極平淡的將線頭剪了,非常鎮定的說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br>小剪刀跟針線都被放進了籃子里,蘇懷靜當沒有看見易宣靦腆的傻笑,自顧自進屋去了。晚上的時候,吃完飯去休息的易宣又變成了易擎,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已有了病容,他把自己打理了下,露出有點尷尬又有些虛弱的笑容來,他說:“蘇師兄見笑了?!睂λ?,這個模樣大約是有些難堪的。蘇懷靜裝沒有聽懂,淡淡道:“總不能見哭?!?/br>易擎就笑了起來,他走過來躺在了蘇懷靜慣常倒著的那張躺椅上,手指撫弄了會兒花草,語氣里帶了一種別樣的愉悅:“我還以為會有三年的時間,沒想到半年都不到?!?/br>“別亂動,等會又死了?!碧K懷靜瞥了他一眼,翻過一頁書,喝了口茶道。易擎有點生氣,可是又不好發作,就撅了撅嘴,把手從花草上給放了下來,他靠在躺椅的軟枕上,伸長了脖子轉過去看蘇懷靜,忽然道:“我的衣冠冢,一定要立得又漂亮,又宏偉?!?/br>“好?!碧K懷靜又翻過了一頁,平靜無瀾道。易擎忽然笑了起來,輕輕的,像是風吹過紙頁的微微波動,神態看不出是否難過,但總歸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