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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徐老板,我回來了?!?/br>傍晚時分,暮色將和,客棧里面只坐著徐源一個人,寧子安撐著傘,提著酒從外邊走進來,還沒看見人影就先聽見了那一聲:“徐老板?!?/br>徐源看著他走進來,關上門,放好酒,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半,他走近了,拉起徐源的手,說:“徐老板,外頭兒冷死了,你看我手都涼了?!?/br>徐源把手縮了回去,說:“寧子安,咱兩別好了,你走吧?!?/br>寧子安把手攏進了袖子里,對著吹了兩口氣。“不走,前兩天才好上的,說不好就不好了?”他找了張凳子坐下,仰著頭看向徐源,一臉無賴地笑:“我不依?!?/br>徐源撫過寧子安的臉,輕輕掐了一把:“別笑了。你會死的?!?/br>寧子安貪戀地蹭了蹭徐源的掌心,問:“你知道了?”“說書人說的,誰都知道,寧家的公子,活不過今日三更了?!?/br>“既然活不過三更,又有什么好逃的?!睂幾影仓噶酥笁牵骸皼r且,你看見那把劍了么,只要劍還在手里,就沒什么一定的事?!?/br>徐源坐下來,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寧子安那把冷冰冰的劍,問:“你怕死么?”寧子安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道:“我早就說過我怕,連做夢夢到都會怕??膳掠惺裁从??喝酒吧?!?/br>酒是剛釀好的桃花酒,有桃花的香氣,又帶著酒的清冽。徐源平素里一向帶著笑的眼里蒙上了一層水霧,他舉起酒杯敬向寧子安:“喝酒吧?!?/br>酒杯相撞,酒濺出了杯外,彌散出一陣一陣的酒香。“徐老板,平日里都是我在追著你說話,今個兒你也同我說些話吧?!?/br>徐源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寧子安,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猜出我是誰,我就救你一命?!?/br>這一句話說得很慢,生怕寧子安聽不清。寧子安盯著徐源看了許久,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一直被他刻意遺漏的事情——比如他第一眼就看出的那些破綻,一個客棧老板的手怎么會那么細嫩。可最后他只是搖了一下頭:“我放棄?!?/br>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徐源吐出了第二句話:“那我……無話可說?!?/br>寧子安輕笑了一聲,伸手撫摸過徐源好看的眉眼,道:“徐老板的確是個薄情的人呢?!?/br>寧子安不太會喝酒,不過幾杯,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他坐到徐源身邊,從身后環抱住他,頭磕在他的肩頭:輕聲道:“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在想,自己怎么就沒早點遇見你?”“徐源,你說我要是早點遇見多好?”帶著酒氣的話語一聲一聲地在耳邊響起,徐源垂下了眼,捉著寧子安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面紗上。“你要看我面紗下的臉么?”寧子安被徐源握著的手的顫了一下,他吻了吻徐源的耳垂:“才不要?!?/br>從門外照進來的光線越來越稀薄,最后整個客棧陷入了一片黑暗,徐源點起了燈,寧子安起身拾起了他的劍,燈火照的他的臉明明暗暗。“徐老板,你該走了?!?/br>徐源背對著寧子安,喝盡了最后一杯酒。“這是我的店,憑什么卻要讓我走?”“我說……”寧子安回身,劍尖挑起了徐源的下巴,四目相對。徐源的眼里永遠帶著三分情意,略微瞇起的時候,三分便成了十分。于是寧子安問:“徐老板是想和我同生共死么?”燭火搖曳里,有些事有些人就越發地看不清。“徐老板舍得,我舍不得?!?/br>徐源垂眼看了一下抵著他下巴的劍,又抬眼看向寧子安,他走近,極輕的親了親寧子安的側臉。“江南的雨,一個人聽就沒意思了?!?/br>面紗摩挲過寧子安的臉,他看著徐源提燈執傘慢悠悠地走進了深巷里,最后轉角的時候,徐源回眸看了他一眼,一雙眼流轉顧盼,然后漸漸消失在了轉角處。夜雨最是凄寒,哪怕手里提著燈,也驅不散一陣一陣的涼意。徐源沿著巷子一路走,深一步淺一步,走著走著,恍若又走回了第一次遇見寧子安的那個雨夜,夜風吹得人渾身發涼,空氣里是讓人頭皮發麻的血腥氣,倒在地上的男人浴著滿身鮮血,笑道:“老板,借宿?!?/br>卻又像是只走回了半個時辰前的那一場雨里,細雨婆娑,落入了新開的桃花瓣上,暈開一片旖旎。寧子安磕在他的肩頭,說:“徐源,我要是早點遇見你多好?!?/br>長街走完還有短巷,腳下的路總是走不完,而江南的雨盡管淅淅瀝瀝,卻也總有停的一天。徐源撐著傘,從街頭走到了街尾,一千一百一十六步,又從街尾重新走回街頭,他能聽見只隔了一條街的殺伐之聲,利劍割開的血rou的聲音摩擦過他的耳膜,夜,便更冷了些。徐源的眉頭輕輕皺著,腳下的步子一步不急也一步不慢,走完這一條街,便是半個時辰,再走一遍,就是足足一個時辰,他來來回回走了六遍,從深夜走到了晨光熹微。刀劍的鏗鏘之聲越來越弱,血腥氣卻濃重地恍若濃霧般籠罩了整條街。最后塵埃落定,偃旗息鼓,巷子里只剩下了雨聲。徐源卻才走到巷子的前半段,他想,可以回去了。他依舊撐著傘,一步不慢,一步不快,手里的燈卻早就滅了。一列黑衣人如蛇般從他身邊滑過,濺起的雨水落入了他的眼,徐源眨了一下眼,看著竟像是哭了。客棧的門虛掩著,徐源踩著血水站在門開,透過門的縫隙,他看見寧子安一如初見的時候一樣,一身的血,手里的劍卻再也沒辦法抵住任何一扇門,哪怕這一次徐源就站在門外,就在等著他打開那扇門。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時候,街尾的那家客棧和往常一樣開了門,來往的人還在談論著些奇聞異事。聽說寧家的小公子終于被鬼窟的人殺了。聽說那寧家的小公子直到死了,也沒說出鬼窟主人一直在找的人的下落。聽說鬼窟主人要找的人其實早就死了,寧家的小公子臨死前親口說的,那男寵早被他一劍刺死了。真真假假,有誰知道。過了些日子,有人問:“徐老板,那個總纏著你的小子呢?”“死了?!?/br>客棧里的人又都笑了起來,小兩口準是吵架鬧別扭了。又過了很久,客棧里還是人來人往,也再也沒有人問起這件事了。后來,有人說,看見這家客棧的老板曾在某個夜里在某個沒名字的墳前摘下了臉上的面紗,面紗下的那張臉布滿了猙獰的疤。客棧老板對著墳頭似乎在笑,卻笑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