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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自己讓他忘記的。正因為這樣,那股子氣吊在那里,出不順,不出又冒火,弄得他好生焦躁,出去喝了酒,回來又逮著機會發了一通。他自個兒亦不曉得自個兒這是怎么,如何又牽了人上榻呢?胡天保平日里瞧他的眸子都是發亮的,更別提叫他壓在身下,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雙眼緊閉微微顫動的睫毛,江千樹忽然發現,他對胡天保的身子竟這般熟悉。只可惜現在那曾經溫熱的皮rou漸漸在他懷中變得冰涼,凍得他骨頭都痛了。典史知府以為他們勝券在握,卻在一聲令下將江千樹亂刀砍死之時才發現,自己還是棋差一招,那百八十個福建衛所官兵可不是來殺江千樹的。福建衛所指揮使,是他同窗好友。只是典史說出的胡姓間者教他意外,幾番拷問下來,才曉得,那胡姓間者是胡天保的親戚,當日要過胡天保進商隊,便是為了掩護身份,以便窺得江千樹消息。他誤會了。指揮使看他愣愣,拍了拍他肩膀,嘆道,“此人死的冤枉,罷了,將他好生掩埋便是,算個一等功的,給他老子娘些補償,你便算盡了人事?!?/br>可江千樹想告訴他,我要了他的身子,這又該怎么還呢?知府典史深知自己大勢已去,便開始互相攀扯,轉眼不過半月,便將整個福建貪贓枉法之人咬了個干干凈凈,江千樹晝夜不歇分別審問,指揮使從旁協助,鐵打的漢子亦有些支撐不住,勸慰道,“左右還得等圣上派遣官員來福建,這事兒沒那么快完的,你且歇歇?!?/br>江千樹拿起整理好的草案,婉言謝絕指揮使好意,又走向了牢獄。指揮使瞧他凹陷雙頰與那愈發清瘦的身形搖搖頭。他也很想睡,可是他睡不著,一旦睡著,他便夢見那把匕首,和胡天保滴落在他手上的血。之后便再也睡不著了。他找了空隙專門去了胡天保家里,他老子娘看著身體還算康健,得知胡天保已身死,當即他娘昏了過去,他老子亦哭嚎不止,只是他們還有不少孩子,胡天保在家中只算的老幺,現下他母親又是懷上了,可能連老幺都算不上了。在其余孩子的寬慰中,二老很快止住了哭,迅速料理起后事來,并稱,“我家天保為救大人而死,說不得亦是為國盡忠的,這般枉死,大人可得給我們個說法?!?/br>先開始,他以為他們當真想要他不好過,可后來再他幾番致歉后,那胡家老子娘漸漸有些不耐煩,最終嚎道,“我兒死的這般慘,沒個百八十兩銀子如何說得過去!”江千樹一愣,他雖面如冠玉,可架不住常年審訊檢察,但凡沒個表情倒似個閻羅王般兇狠,要不如何叫的玉面閻羅呢,那老子娘沒見過世面,自然被他嚇得夠嗆,亦不敢哭嚎了,只小心道,“沒個百八十,三十兩銀子總有罷,我們可還得有一大家子養活呢?!?/br>最終江千樹給了他們一千兩,足夠他們一家生活富庶了,只是他撒了個謊,說胡天保的尸身并沒有找到,他老子渾不在意道,“沒事沒事,衣冠冢亦是一樣?!?/br>臨走時,江千樹忍不住問一句,“他因我而死,你們不怪我?”“怪,如何不怪?!彼锶滩蛔∮至飨聹I來,狠狠盯著江千樹,那目光真真恨不得將他活剮了,“只是天保那是為國盡總,亦算得功德,只嘆他命苦罷?!?/br>說罷,他娘回了門掏出銀票仔細數著。江千樹唯一拿走的,是胡天保廂房中幾顆碎銀子,聽婆子說,他有個寶貝箱子,平日里不準得人動,江千樹叫婆子打開,那寶貝箱子里頭只有幾顆碎銀子,江千樹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的。原來,原來是這樣。他有點高興,原來胡天保歡喜他,是了,若不是歡喜,如何能雌伏在男人身下,若不是歡喜,如何能不顧一切撲出來救他。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他思來想去,他有萬千愧對胡天保,一夜夢中驚醒,他竟發覺,他最后悔的,是不該在那一時,那一刻,那一瞬間,進了那客棧的門,遇上了胡天保。如果沒有遇上,他還是那個整天無憂無慮,吊兒郎當的潑皮無賴,多好。胡天保的尸身被他葬在楓葉山上,他買了一塊地,墓碑是雙人的,他在一邊刻上胡天保的名字,另一邊留給自己。他想,這次回京城述職,就回了圣上,自請外放,來福建做個知府也好,縣令亦罷,總歸能陪著胡天保。可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那般簡單。一回京城他便覺出不對來,往日只恨不得兩刀捅死他的同僚竟在朝堂之上大肆夸獎他,還請圣上為他封爵,他的嗅覺不差,知道這是官場常態,不過捧殺而已。他以為無事,可就在他準備求得奏折外放福建之時,他下獄了。罪名是貪污福建知府抄家之百萬雪花銀,且殺人性命。可笑,他一生最恨那貪贓枉法之人,現下竟被人按了個這般罪名,實在可笑至極。指揮使來找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只道自己上有老下有下,若不從了甄家吩咐,定然家小不保,只請江千樹原諒他謊稱江千樹確實貪污,且為掩蓋罪行,謀殺胡姓平民。他成了殺死胡天保的罪人。甄家的族長,與他爹爹一樣,是當今內閣天官,福建知府是他家遠親,他要設計陷害自己,理由可想而知。只是他沒想到,他爹爹來找他,只道,“如今甄閣老與我斗爭的厲害,當今圣上又最是個多疑的,你這關怕是不好過?!?/br>江千樹問,“父親可愿傾盡全力救我?”江丞相一抹眼淚,看江千樹那眼光盡是悲切,“這是自然?!?/br>江千樹淡淡道,“我記得圣上曾賜我江家鐵券丹書?!?/br>江丞相一窒,吶吶無言,江千樹知道,那丹書鐵券怎能拿來用了,便是用了,圣上自然不會反口,只是恐怕江家便再無復起之日了。與胡天保一樣,江丞相亦不缺兒子,他不過一個如夫人所出,既不是嫡子亦不是長子,便是天資聰穎又如何,京城從不缺風流人物,沒了你江家,還有李家,王家……沒人會記得你。他閉上眼,不再看父親,“兒曉得,父親回去罷?!?/br>江丞相在原地流下許多清淚,怕是比他活這半輩子還要多,江千樹始終未看他一眼,他也只得緩緩走了。行刑之日到了,圣上念在他對社稷有功,特賜他毒酒一杯,好生的走,留個全尸。檢察行刑的人,正是往日同窗,現下已高升刑部侍郎的指揮使。江千樹展顏一笑,那指揮使哀嘆兩聲,從懷中掏出一把銹跡匕首來丟在地上,又遣了人收了毒酒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