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道樹。

我此前從沒到過法院，貼著林間寸步不離。

“嘖，你要旁聽？”林間看我點了點頭，有些無奈，轉過臉向前走去，正好看到前面有一行人也往法院方向走，他指給我看，“啊，那不是你爸么，你不去找他？”

我張望：“你說哪個？”

“你不認識你繼父！”林間可能真的非常震驚，睜大了眼睛抬頭看著我。

“聽起來很奇怪嗎……”我有些猶豫，“我媽會來嗎，我快十年沒見過她了，恐怕真的是六親不認?！?/br>
“來的，告的她知情不報和幫助毀尸滅跡，弄不好要判好幾年?！绷珠g說話的聲音低了下去。

“這么說我是不是應該感激他們這么多年跟我斷絕關系?！蔽铱嘈χ鴵u頭。

我對案件審理不感興趣，開庭之后發現只有我一個人坐在陪審團的席位里，簡直不知道應該作何感想。

因為沒我什么事，我終于想起這兩天被我遺忘的教授和悲慘的補考，掏出手機給輔導員發消息解釋情況，我當然不能說我卷入了一場很嚴重的刑事案件，想了半天才編造出一個合理的借口。多虧當年和輔導員多喝了幾瓶酒，感情深厚，否則真是不會好了。

正要按下發送，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審判區，這一看差點驚得我不會按鍵了。

林間在哭。

我賭他是故意的。

但不得不說他哭得實在太有技巧了，加上他本人就長得好看——是的，他現在的五官越發立體優美，之前算是清秀現在能用驚艷。我乍一看都呆住，覺得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個年輕人壓抑的哭訴，美得像作秀，不真實卻蘊藏著匪夷所思的力量。

我覺得對方辯護律師的內心是崩潰的。

整場曠日持久的庭審我就只抬了這一次頭，直到法官說這一天審不完了改天接著審我才再次抬起頭來。我不敢看林間墮世天使般的臉，也不敢看他對面那些人猙獰扭曲的面容。頸椎疼得像要撕裂了一樣。

只有我一個被單獨擇了出來，我坐在孤零零的陪審席里莫名地覺得這是林間在保護我。

聽來真是可笑，一個遍體鱗傷的年輕人，還用盡全力保全另一個人。

第12章chapter12

我只陪了這一場，因為再不回去補考我真的要被開除了。

未承想回去之后和林間又是半年失聯。

沒有什么大事，我不敢貿然去打擾他，也就這么再次中斷了往來。

半年后是七月中旬的暑假，我照例是賴在學校宿舍的。

雖然不是什么名校但這學校住宿條件很令人滿意，我住兩人的那種，室友放長假都回家，一到假期跟自己租單身公寓的條件一樣好。

暑假照例要出去打工實習，那幾天在等我有求職意向的企業給正式錄用的面試通知，就賴在寢室不出去了。

夏天熱死人。

我實在勉為其難地開了空調，總算能安穩睡到天亮。

我是被熱醒的。在清晨的日光里艱難地睜開眼睛。

旁邊書桌前的椅子上斜靠著一個人影，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著下巴，另一手慢吞吞地翻閱著書頁。自然得像是一直坐在那里。

“林間？”我猛地清醒過來，卻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醒了？”對方的聲音清冷。

我一時半刻竟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林間看了看我迷茫地樣子，回過頭去，垂首，注視著手里的書輕笑了一下。

他瘦了好多。

整潔雪白的短袖松垮的貼在他身上，好像那就只是件外衣，里面空無一物。順著衣領能看到他格外突出的鎖骨，很漂亮，卻瘦得匪夷所思，連他輕輕搭在書上的手指都蒼白而骨節分明。林間交疊兩腿坐著，長褲的褶皺都像是經過精心的設計。

非要形容的話只能說是形銷骨立，但顯然他的精神狀態很不錯，還不至于是憔悴得。

我還是不能發一言，看著他被陽光逆光勾勒得挺拔的鼻梁失神。

“我現在能做很多菜?！蔽易约憾疾恢罏槭裁疵摽诙鲞@么一句。林間顯然也不可能想到，詫異地轉過臉來驚訝地望著我，卻安靜地點了下頭：“好?！?/br>
我被他這種奇幻的反應弄得失措。他為什么要答應說好，我好像并沒有表示什么。

然后我才發現我們的默契已經到了不用說很多累贅的話就能溝通的地步了，他知道我說那句話的意圖是看到他瘦了很多想保證他的三餐，所以直接答應了下來。

“但我還是想問，怎么會……？”我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林間也將轉椅轉過來面向我。他現在只有一張臉還像之前那樣，幾乎沒什么大的變化，整個人卻真的是瘦骨嶙峋。

“這么明顯嗎？”他苦惱地摸摸鼻子，“可能是最近幾個月太忙了?！?/br>
“噢……還有你怎么進來的？”我向來知道他神通廣大出現在哪里都不足為奇，我更關注的其實是這個問題背后的疑問：他為什么會來找我？他那起訴訟都忙完了嗎？或者……該死的人都死了嗎？

“向宿管借了鑰匙而已?！绷珠g還就打算只回答這一個問題，看我表情抑郁又漫不經心地補充，“還有是來通知你，你的爺爺快要去世了，居然不打算回去看看嗎？”

我被驚得差點跳起來：“什么？你是說親的還是繼的？”

林間的表情有點怪異：“說起來你這人還真不比我不絕情啊，家里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關心嗎？繼爺爺啊，那個唯一一個在你家人都要把你扔掉的時候護著你的人?！?/br>
“林間你這個賤人?！蔽規缀跛查g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瞪著他風平浪靜的臉目眥欲裂。

“現在回去沒準來得及見最后一面?！绷珠g驟然面色極寒，毫無感情地抬頭注視著我，目光里是殘酷的冰原。

我顧不上再理林間，從床頭拿起手機一邊穿鞋一邊撥電話，一串那邊親戚之前打電話sao擾我去找林間撤訴時候留存的手機號居然沒有一個能接通！

這是這么多年來我頭一次覺得頭疼得要炸裂了。

身后傳來人身體離開轉椅時轉椅的轉動聲，一張抄了號碼的卡片遞到我面前。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到林間悲憫的面容。

我終于感受到了林間得知我是兇手幫兇的獨子時的恨意與悲傷。那個人曾帶給自己巨大的美好與澄澈，卻在那個時候這么的想把他焚燒成灰燼。

“喂，我是林漸?！瓕?，他是我爺爺。我在趕來的路上，想了解下他現在的情況?！裁?！”我顫抖著居高臨下注視著林間，醫生在聽到我名字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要找誰，說明林間肯定早已打點過醫生說這時候這個人會來電話。林間把一切都算得非常精確，只是我的錯，我睡過頭，晚了整整一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