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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笑邊搖頭,表情很無奈:“以我的年紀,就說我是‘權威’您信么?張警官,我就是有一點可以拿來自夸的聲名,也無非是因為占了一點便宜。我們這個專業學的人少,全世界才幾個人在學?只要能像我這樣堅持下來的,個個都是精英,就是許教授也一樣。而我又沾了一點我老師聶教授的名氣,所以學界里包括前輩們也對我格外愛護。但要說‘權威’我自己是不敢當的。我的老師才是當仁不讓的外語研究權威,我還差得遠?!?/br>他這話說得讓張警官也挑不出毛病,反正這也不是現在最緊要的問題,就先放到一邊再說吧。“那行,我們還是先說眼前的這個。這句話你覺得會是--”“M!”忽然一聲國罵在辦公室里平地炸起,陡然打斷了張警官的聲音。所有人又開始面面相覷,聽著遲天漠從屏幕那端源源不斷地傳來各種讓網站來不及消音的臭罵。最后他對著那個大家還沒弄明白是哪位的對象直接開炮:“我就知道你們會坐不??!CXXX!怕許立群把你們供出來是吧????還勸我回頭是岸,呸!你們他媽自己當初做了那么多齷蹉事,怎么就不想著對自己說句‘回頭是岸’?毛老師?”他忽然又親切地叫起人來,“毛主任?我當年在B大的時候你上過我們的課,人很和善,對我們挺好的,我都記著呢。我知道現在是他們叫你過來,但這事跟你沒關系,好嗎?你別摻合進來。真的,我是為你好,我--”他忽然發出一串悶聲的咳嗽,接著直播里的聲音又被他關掉了。在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之后更突如其來的沉默里,最受沖擊的不是警方,而是外院院長辦公室。在長達兩分鐘的長久靜默里,辦公室里的氣氛幾乎尷尬到了極點。意語系的系主任毛教授定坐在電腦前,臉上表情實在是有點難堪。她從事教育工作二十多年,再沒有像今天這樣,發句勸誡還得遮遮掩掩地用上意語,結果被直接識破身份還公然叫出來更丟臉的事了。僅次于此的,就是她被院長以堂而皇之的名義叫來做這樣一個說客。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當年那件事,普通老師中間都有各種傳聞,何況她一個領導?況且當事人之一還是她系里的學生……可是職場之道,明哲保身向來是最首要的一條。就算知道是非曲直又有什么用?遲家和院長,哪一邊好惹?事情不管真假,你都管不了,別給自己找麻煩了,老實呆著吧。隨著梁袈言自己都老老實實服軟,一年又一年,這事在毛主任看來那就是翻了篇。誰能想,才三年??!怎么回事?不是梁袈言,竟是遲天漠自己卷土重來又舊事重提。這這這……搞什么嘛!院長把她叫來,她真心是不想來的??墒浅怂矝]有誰了。這種事事關學校高層,當然只能找領導?,F在意語系都是年輕老師,隨便找一個,你防得住人家萬一政治覺悟不夠轉臉就往外說?“毛主任,你是老黨員,老領導,組織上對你是很信得過的?!备咴洪L拍著她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接著她就被院秘安排在了電腦前。“我、我說什么好?”毛主任很無措。“勸他及早認識錯誤,回頭是岸!”高院長一向不近煙酒,可這時候手指間夾著只筆也很有夾煙的架勢。他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嚴厲,用那只夾筆的手指著毛主任,仿佛手握千鈞的將軍,軍令如山不容質疑。可是這都是假象。毛主任也在學校里這么多年了,學校一貫的處理方式,院長的個人風格,這些她都熟得不能再熟。院長現在已經亂了,指著她的手雖然伸得筆直,但是在抖啊,微微的,他自己都沒覺察地顫抖了。“可是這么多人在說話,他看得到嗎?”毛主任只能硬著頭皮,把眼光投向屏幕。她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就本能地偏開了頭。且不說畫面正中的許教授僵坐在那兒,眼神發直讓她害怕,那長長一串還在不斷增加的在線人數,還有屏幕下方飛速滾動的觀眾留言,她瞅著就眼暈。這事兒現在被鬧得這么大,她摻合進來何止不智,簡直就是從根本上違反了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您等一會兒,會有空隙的?!崩涿娴脑好剡@時依然面無表情,只在旁邊友好地提議。正好沒多久,遲天漠開始發飆。“現在可以了?!痹好靥嵝?。毛主任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寫了一句。結果被遲天漠一眼就識破了!院長都有點驚訝:“他怎么知道是你?”毛主任這輩子都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這么多難聽的話,這會兒冷著臉實在是坐不住了:“我沒想到他還記得。這是我們大三精讀課本上出現過的句子,我教過他們,他們就經常拿來同學間開玩笑?!洪L,我看我還是走吧,他已經這樣了,不會聽勸的。這些事還是交給警察比較好,我們校方這時候對警方和網站施壓比較妥當,直接出面不合適?!?/br>****醫護人員再次匆匆貼著墻邊進入房間,來到他身邊。他們一進來遲天漠就把話筒關了。他捂著胸口悶咳了好一陣,又有了要上不來氣的感覺。整片肺部就像一個殘舊的風箱,到處都是漏風的口子,任他再用力吸進空氣,擠壓到極扁處的破風箱也無法再被充滿,而過分的使勁,讓他的肺部也開始抽搐,進而在他即便是小心地呼吸時也能感受到仿佛肺腔壁上倒插著無數牛毛細針。而咽喉,到了現在他從聲帶到整條喉管都是疼的。那疼,“火辣辣”已不足以形容。像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沒有喝下一滴水,無論喝下多少咖啡橙汁都仿佛在聲道上已貼了把銼子,每一次發聲都會在聲帶上銼出一片片血rou模糊。醫生給他做了檢查,低聲勸告:“不能再說話了。不然以后可能……”“滾!”遲天漠不耐煩地翻眼瞪他,“我的以后用得著你管?做你該做的!這么能說我就讓他們把你的聲帶換給我!”醫護們不敢再吭聲,照舊在他上臂打了兩針,接著又在他咽喉部也打了兩針。邊打醫生又習慣性地想要解釋:“這是封--”結果下面的話被遲天漠翻著白眼瞪住了。等他打完,遲天漠深吸兩口氣,感覺舒服多了,一揮手,醫護們低著頭匆匆原路離開。他再看向屏幕,仿佛雨后春筍一般,觀眾留言又應接不暇地冒上來。而且這次除了中文,還出現了各種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