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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此時終于發現,他回來時穿的衣裳同離開時不一樣,他回來時攜帶的氣味同離開時,更不一樣。 她“咚”的一聲關掩了食盒蓋子,直著嗓子喊伙計,再不愿邁進客房一步。 待伙計前來,收了賞銀,帶著“快準備沐浴熱水”的叮囑離開后,她方捂著鼻子向門里探進個腦袋,將他上下打量一回,探問道:“你掉進了糞坑?” 蕭定曄連嘴都不愿意張,唯恐一張嘴,身上攜帶的臭氣便要進入他的口腔里。 直到他泡過了第三道水,他方頂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長吁一口氣:“為夫今日,行人所不能行,忍人所不能忍,算是遭了大罪……” 客房里,縱然貓兒對蕭定曄懷著情恨,待他說完他的遭遇,她也不由險些要笑出來,心中覺得十分舒爽。 天下逛青樓的風流男子,都該裹一身屎,損一損風流相。 蕭定曄苦著臉穿了衣裳,爬上床榻,垂首瞧見地上還有一堆衣裳,忙忙直著嗓子喊:“丟出去,快丟,老子一眼都不想多瞧!” 貓兒忍著笑從地上堆放的衣裳里翻出外裳,將袖袋中的物件搜個干凈,放抱著臟衣丟去了門口。到了夜里或者明兒早上,自然有客棧的伙計收走。 她凈過手,從食盒中拿出已溫涼的飯食,擺在小幾上,同蕭定曄道:“先用飯再說?!?/br> 蕭定曄看著眼前的飯食,想到哪怕吃的山珍海味,在體內循環一日,最后都會成為…… 他又是一陣干嘔,忙忙擺手:“拿走拿走……嘔……” 一直到夜里三更,他終于回了些魂,低聲同貓兒商議: “明日城防大營放月假,官兵必定要進城。我雖只留了半塊紫玉印章,可只要喬大郎看見,他必定能認出?!?/br> 貓兒問道:“明日我們便去對面酒樓等他?如何等?酒樓里人多,他萬一看漏,兩廂里岔了道,你怕是又要進營里掏一回糞?!?/br> 蕭定曄立刻閉了嘴,待忍過心頭上涌的酸水,方道:“我若是裝扮成公子哥兒的模樣,招來喬大郎的同時,怕是也將府衙的官差招了來。還是要偽裝成醒目的小人物……” *** 辰時的客歸酒樓生意冷清。 還未到用飯之時,上頭的雅間自不必說,下頭的大堂里,二三十方桌,只坐了六七人。 這六七人也并不是真的用飯,只喊了溫酒和花生米等下酒菜,說些閑話混時間。 靠窗的四方桌邊,圍坐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的一把子白須,看著有六旬,是個睜眼的瞎子。 少的有十八九,是個清秀青年,做小廝裝扮。 兩人靠著的窗戶邊上,搭著個豎旗,旗布有些寬,已探出到街面。 凡是往來之人,皆能瞧見旗上鐵畫銀鉤的六個大字。 王五鐵口直斷。 扮成小廝的貓兒見蕭定曄一只手在桌面上摸索,便就茶杯塞進他手中,大聲道:“師父,慢慢喝,小心燙?!?/br> 裝扮成師父的蕭定曄立刻訓斥:“老子堂堂半仙兒,若連個茶冷茶燙都算不出,還如何在江湖上混?!” 師徒兩的對話聽得場上幾人一笑,轉頭看這二人的衣著,便知這“王五”這些年在江湖上怕是沒賺多少銀子。 眾人看過熱鬧,酒樓又重回清靜。 貓兒坐在蕭定曄對面,手中無意識的攥著自己的這杯茶,心中想著調令和詭道門弟子身陷鐵礦之事。 “瞎子”蕭定曄望著貓兒,不由探出手,覆上她的手背,低聲道:“你可是有心事?” 她搖搖頭,低聲問道:“若前去鐵礦,可否帶著我?” 他斷然拒絕:“不成,去鐵礦半途,勢必與巴蜀的兵力有一場惡戰,你不可涉險?!?/br> 她嗤笑一聲:“未必你特意帶我來文州,就是為了防止我出墻?你莫非覺著,文州沒有俊俏男子?” 過往的委屈涌上心頭,她再也不想說下去,只冷冷道:“師父歇著,徒兒外面站一站?!?/br> 文州地處西南,春日比江寧要暖和一些。 清晨的日頭斜斜打下來,照的街面暖烘烘。 貓兒蹲在檐下,手里撿了個木棍隨便劃拉,留心打量著街面上的行人。 酒樓對面就是她同蕭定曄所下榻的客棧,遠遠里來了一主幾仆,主子穿的不甚如何,騎著一頭老騾子,奴才穿的更寒酸,幾乎讓人難以想象,口袋里沒有銀子的主子是如何養的起好幾個奴才。 那一行人快到了近前,主子停騾不走,一個奴才回轉頭同主子說了句什么,便幾步竄進了客棧。 再過了半晌,那奴才又從客棧里跑出來,回到主子身畔,一邊搖頭一邊說著什么。 說到最后,抬手往客棧上面端頭一指。 貓兒倏地醒過神,那奴才所指的之處,正是她和蕭定曄的房。 她再往騎驢的那主子面上一瞧,登時看出了眼熟之處。 此人正是昨日她在黑市里遇到的想買馬的黑臉青年。 昨日這青年裝扮的還人模狗樣,站在黑市上,像個出手闊綽的大爺。 今日他除了衣著寒酸之外,上唇上還無端端多出兩撇短髭,顯然是在避人耳目。 此人到底是誰?為何要暗中打聽她? 那樣一張臉,她越看越確定,絕對在什么地方見過,也絕對極久遠,不是逃亡的這一年所見過的面孔。 她只做了男兒裝扮,同昨日沒有大的區別,唯恐被認出來,悄無聲息從檐下起身,緩緩進了酒樓。 她再不敢坐去窗邊,只向蕭定曄使了個眼色,便順著樓梯往樓上雅間而去。 她本是想避上一避,誰知那伙計卻大著嗓門喊道:“哎——你去何處?早間樓上雅間不開,到了飯點兒才開。你莫上去搗添亂——” 伙計長期在吵嚷的酒樓,鍛煉出了一副喇叭一般的大嗓門,只這般一喊,立時引得所有人看過來,便連街面上經過酒樓之人,都側首相望。 貓兒恨得牙癢癢,抬手遮掩住面容,正要尋個板凳丟過去,蕭定曄立時站起身,指著伙計道:“你……你有血光之災!” 酒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蕭定曄身上。 伙計一愣,只覺得周身晦氣,上前將肩上的巾子往桌上一甩,憤憤道:“你這神棍莫信口開河,我循規蹈矩,怎會有血光之災?” 蕭定曄雙目無神,掐著指尖算了半晌,道:“老朽不收你銀子,免費替你算一回。今日,你若說話超過一百句,便會有血光之災。你小兒若是不信,大可以試試?!?/br> 伙計憤憤然:“老子不信!” 蕭定曄陰慘慘道:“一句……” 伙計被半仙引去了注意力,早已忘記通往雅間的樓梯上還有一個人。待他同蕭定曄氣喘吁吁理論完,已浪費了四十幾句話。再回轉頭時,貓兒早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