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46
用過早飯,外面天光晴好,貓兒便將課堂搬到前廳窗前。 她昨夜已在紙上畫了一副“蕭定曄偽裝面相圖”,圖上將面上各處如何上妝,標識的清清楚楚。 她同彩霞道:“你只需學會這一張面相的畫法,回回都只需要將他畫成這一個人?!?/br> 彩霞覺得有些棘手。 她歷來都是個粗線條的,這一生給自己都未上過幾回妝,更何況是旁人。 她此前略略聽殷大人提過此事,便又問道:“就只學這一張臉?不需要學夫人的那張?” 貓兒道:“王公子才是最重要的,要先確保他,其次才是旁人?!?/br> 彩霞佩服的五體投地。 兩口子鬧出了人命,王夫人生過那樣大的氣,等氣過,依然將夫君放在第一位,果然是情比金堅。 若易地而處,她家阿蠻惹她生了大氣,她縱然不給一刀子,也要給一鑿子,哪里這般就容易原諒他。 晨起的日頭溫和,晨風從半掩的窗戶吹進來,帶著春初的涼意。 貓兒先將上妝的原理同彩霞講過,方招來一排丫頭,以丫頭的面容為底子,在一個丫頭面上畫一層底妝,在下一個丫頭面上畫一層眼妝。 以此類推,每個丫頭面上展示一個部位的一層妝容。 整套妝容展示完,屋里一共站了近三十個丫頭。 最后一個丫頭是集大成者,畫上了整套妝容。 丫頭的面容與蕭定曄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以蕭定曄為模板而設計的面容覆在丫頭面上,便成了另外一個詭異長相。 貓兒一笑,同彩霞道:“我夫君的面容卻不是你想畫就能畫。得先在旁人的臉上畫熟練,才能讓你去動一動他的尊榮?!?/br> 她將一個素顏的丫頭推在彩霞面前:“你按照丫頭們排列的順序,在她面上畫上整套妝容。不要害怕出錯,熟能生巧?!?/br> 彩霞一個頭成兩個大,只覺著比她學一套新拳法難的不是一星半點。 她手中拿著一盒珍珠粉,怔忪著無處下手,為難的告饒:“王夫人,這活計奴婢怕是不成,奴婢記得我家夫人房里有兩個手巧的丫頭,不若奴婢推薦她們來?” 貓兒望著她冷冷一笑,湊去她耳畔低聲道:“你可知我從何處聽到克塔努身死的消息?” 彩霞望著她冷冽眼神,心中陡的升起一股寒意。 貓兒卻撫著她的發髻微微一笑,道:“今后用飯莫躲去假山前頭,那里午時日頭直射,曬多了容易老?!?/br> 彩霞倏地一抖,手中珍珠粉的盒子送落,摔的珍珠粉撲了一地。 貓兒涼涼道:“你虧欠了我有幾次,你心知肚明??晌移矚g你這樣的,專程挑選你來行此任務。你若不盡心盡力護著我家夫君……” 她余下的話再未說完,彎腰將地上的珍珠粉盒子撿起來,往彩霞手中一塞:“時間不多了,開始吧!” 房中靜寂,只有彩霞慌手慌腳練習上妝的聲音。 三十來個丫頭將前廳塞的滿滿。 貓兒繞去丫頭們的人墻后,坐在案幾旁,立刻從袖袋中抽出昨日得來的調令。 調令簡單,衙門專門印制的“調令”下面,列著調令發送的對象,攜令之人,以及要調取的人或物的名稱。最后是日期,還印著府尹大人的一枚官印。 譬如現下她手中調令的主要內容如下: 調令 府城大牢,茲令捕快楊文光前來押運趙老六、李麻子、黃大有一行三人,請配合。 大晏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官?。?/br> 貓兒心知此事不簡單,來不及多想,先將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拓在調令之上,用炭筆極快的將調令全盤復制,一絲一毫不能有出入,包括調令邊沿上的花邊都畫上去。 她一邊著急畫,一邊裝出悠閑的強調,揚聲問道:“彩霞,如何了?” 半晌方傳來彩霞為難的聲音:“在畫了,奴婢……會好好練……” 貓兒一邊出聲應著,一邊手上揮動不停,將將描完最后的花邊,但聽一聲“阿貍”在耳邊炸響。 她一把將兩張紙塞進袖袋,回轉身來,卻見蕭定曄已站在一排丫頭身前,透過肩膀與肩膀之間的空處往里看,一邊道:“該喝藥了?!?/br> 貓兒立刻“噯”了一聲,將炭筆往地上一丟,踢去椅子下,方從人墻后繞了出去。 蕭定曄看到她的模樣,不禁眉頭一蹙,取了帕子覆上她額頭,低聲道:“怎地出了這許多汗?” 他的神情十分專注,沒有絲毫的懷疑,貓兒心中頓時一松,微微笑道:“怕是大病初愈,身子有些虛……” 他便牽著她手道:“學上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一眼不眨守在此處也無用,回去房里歇著,偶爾出來看一眼就成?!?/br> 貓兒點點頭,被他牽出廳外時覷空往彩霞畫著的丫頭臉上一瞧。 不忍直視。 丫頭臉上一團白、一團黑、一團紅,仿佛開了個馬戲團,什么把戲都能牽到她臉上遛一遛。 貓兒嘆了口氣,取出一張銀票,遞給站在最端頭的丫頭:“這三十兩,是王公子賞給你們每人一兩,下去分了吧?!?/br> 丫頭們齊齊蹲身行禮:“奴婢多謝王公子,王夫人?!?/br> 最后那丫頭因行禮身子一晃蕩,彩霞手一抖,又在她面上添上了一處濃墨重彩。 貓兒嘆口氣,覺著要訓練好彩霞道阻且長,立刻同她道:“每日練六個時辰,風雨無阻,你自己爭氣些,莫讓我等看扁你?!?/br> 彩霞壓力山大。 廂房里,貓兒就著蕭定曄的手喝過湯藥,又咽下幾粒驅苦蜜棗,方隨意拿過一本書冊,坐在窗前翻開,做出個刻苦攻讀的模樣,心中想著后事。 蕭定曄坐在他的小榻上,久久望著貓兒。 貓兒大大生了一場氣之后,也同他鬧騰了許多日,甚至到現在,對他都一陣冷一陣熱,但終歸也日日同他好轉起來。 可他心里總有一種不安的心緒。 他不知道他的不安究竟是什么,然而當他一個人獨處,或是夜深人靜之時,她醉酒那夜說的諸多話,總在他心頭縈繞不去。 貓兒的來歷,他同她相識之初,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太醫院的卷宗里,白紙黑字記錄下,廢殿已廢貴妃身亡,隨侍宮女撞柱身死。 宮里多齟齬,太醫院無論是太醫還是醫助,進宮最先要特訓的不是診病,而是辨生死。 不是人一倒下就算死的,那都是一系列復雜的診斷結果。 貓兒被診斷為死,后來又活了,人人都說她是死而復生。 后來他與她相熟,曾或旁觀、或推波助瀾、或愛莫能助的看過三哥對她的一系列逼迫與折磨,那時他曾生疑過:以這個姑娘百折不撓的性子,她怎會主動撞柱放棄生命?不會的,自戕根本不是她會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