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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曾隨手套圈套到的一個小泥貓。 充其量只值幾個銅板。 他喜歡的人,一直沒有喜歡錯。 今兒在朝上,彈劾楚家的奏陳數不勝數,一堂早朝,簡直成了楚家彈劾大會。 被彈劾的除了楚侯爺,前幾日楚離雁在宮中刺傷宮變功臣胡貓兒的事情又被翻出來。 等下了朝,去了御書房,皇帝曾對他暗示,楚家的這門親事,于公于私皆留不得。 他聽過,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皇帝又進一步明示,少了楚家,對待喬家的這一門親,他要更上心,算是對各位官員一個暗示:親家的位置還有,只要對楚家忠心,便能得到優待。 蕭定曄無言以對,又反抗不得。 他從沒有想到,一樁親事,能令他狼狽至此。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譬如父皇,心中雖藏著一位女子,然而這些年,他對母后、對有限的幾位妃子,情面上的關心是有的。 縱然這般,后宮眾人皆言,父皇冷情。 他原本想著,他至少能做到父皇這個程度。 然而一切都和他原本以為的不一樣。 那些已經選定的側妃,他都不喜歡。 他不想勉強自己,去同她們做夫妻,去同她們相敬如賓。 那位喬姑娘,長什么模樣來著?至少應該不丑。如若丑的嚇人,他是會有印象的。 據聞脾性也極好。 然而他都懶得多看一眼。 他不能想象,他要喚一個完全沒有印象的人“愛妃”,讓她給他生兒育女。 他是人,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然而他卻清清楚楚明白,便是父皇當政多少年,都得或多或少靠后宮的微妙局勢,去平衡前朝力量。 更何況他。 他在現下這個階段,更需要各家的力量歸附于他。 他的貓兒,其實是他最大的助力。 旁人只看到了他重視她,愿意因此同她結干親。 可他們沒有看到,她是如何成就的他。 她是如何或陰差陽錯、或主動相助,為他踢開前方或明或暗的阻力,助他一路前行。 哪怕因此,她自己惹上了各種危險。 這樣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邊。 可她沒有娘家人。 她的鳳翼族背景,是她永不能見光的地方。 他從木匣中取出一只系了紅繩的泥貓,起身出了書房,悄無聲息進了寢殿。 輕輕推開隔門,明珠正在一邊打瞌睡。 她一瞬間驚醒,見來者是蕭定曄,忙忙上前,悄聲道:“夫人睡了醒,醒了睡,和平日一般,總睡不安穩?!?/br> 他點點頭,屏退明珠,解了外裳,前去躺在她身側。 她迷迷糊糊中,聞到令她安穩的氣息,不由自主靠了過來,挨著他,終于沉沉睡去。 窗戶開了一道縫,外間月華如練,向寢殿傾瀉進一道光。 他就著那光,輕輕摩挲,在她腕上系好泥貓紅繩,低聲自語:“若為了套消息,就要給你酒喝,我寧愿自己去查?!?/br> 時間如流水而過,仿佛才打了個盹,已到了四更天。 他輕輕松開她,輕手輕腳下了地。 待去了書房洗漱,方囑咐著隨喜: “去向吳公公傳話,多派二三十太監,將吳妃宮中清掃干凈,用來給六弟追憶吳妃。清掃的人越多越好,越混亂越好。如何搭祭棚,按阿貍說的辦?!?/br> 要讓有心人看見,吳妃宮殿縱然還有什么,人多眼雜,也不會再留下什么有價值之物。 五更初刻,貓兒緩緩轉醒。 明珠立時點了燈燭,要侍候貓兒穿衣。 貓兒一把推開她,明珠立時倒吸一口冷氣,畏手畏腳再不敢近前。 貓兒斜眼望著她,啞著嗓子道:“怎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想引起我的同情?” 明珠將面隱藏在燈燭晦暗中,窸窸窣窣不說話。 待再轉過身,卻淌了滿臉淚,只幽幽道:“夫人不信我,是應該的。然而我身為侍衛,萬事做不得主??煽v然如此,我也從未害過你……” 貓兒聽罷,心下卻一陣怔忪。 她和蕭定曄過去的那一場情事,縱然她懷著利用他的心思,可也從未害過他。 她和明珠的立場,何其相像。 她心下有些松動,靜默半晌,方問道:“你手臂,怎地了?” 明珠望她一眼,窸窸窣窣褪了外裳,露出的肩頭,卻綁了紗布。 方才被貓兒推搡過,傷口崩裂,血跡立時從紗布中浸透過來,紅洇一片。 “你的肩上,為何也會受傷?”貓兒吃驚道。 明珠垂目不語,待系好衣裳,方喃喃道:“受了傷的,何止我一人。原本該守在夫人身邊的明衛、暗衛,肩上都受了傷?!?/br> 貓兒聽不明白。 縱然是昨兒侍衛們為了尋她救她,與刺客狹路相逢,也斷沒有傷處都在肩頭的道理。 她待要細問,卻無意瞥見腕上系繩。 待再一伸手,瞧見手臂間無端端出現的一只泥貓,仿似見了鬼一般,兩只手來回禿嚕卻擼不下來,一疊聲的倉皇道:“快快,剪子剪子?!?/br> 明珠不知她陡的發什么狂,忙忙取了剪子遞過去。 她當機立斷剪開系繩,出溜下地,一陣風的竄去了小廚房,將泥貓同系繩一起塞進灶膛里,這才松了口氣。 待回到寢殿,她被明珠侍候著上過藥油,凈過頭面,腦中煩亂的坐過一陣,方想起舊話題,追問著明珠:“侍衛們何以都受了傷?” 明珠低聲道: “主子為夫人在宮外、宮內派了總共十幾名明衛和暗衛,我們卻未將夫人護好。這肩上的傷,便是所受的懲罰。 今后夫人哪里受了傷,侍衛們在同一位置,就要受同樣的傷。 夫人的肩頭是刀傷,我們便每人往自己肩頭捅一刀?!?/br> 貓兒面色一陣蒼白,心中立時問候了蕭定曄無數回,又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推向明珠: “此事……是我的錯。若我容許你們跟著,便不是遇上危險。銀票拿去,給兄弟們分了?!?/br> 明珠推拒不收,貓兒正色道:“必須拿著,我不愿欠人情?!?/br> 明珠收了銀票,期期艾艾道:“夫人原諒我,成嗎?我寧愿自己死,也不會害你?!?/br> 貓兒心下嘆息一聲,低聲道:“你莫喚我夫人。以前如何稱呼我,今后還如何。你再喚我夫人,我便自己朝自己扎一刀,你們都得陪著挨刀子?!?/br> 明珠大喜,一抹眼淚花兒,忙忙應下。 待用過早膳,服過湯藥,晨光已現。 今日已是七月十五,正正是康團兒吵鬧許久要見吳妃的日子。 今日出宮怕是不成。 她手里還握著暮光族文字的消息。 她得等蕭定曄露面。換酒是小事,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