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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只摸了摸他腦袋瓜,同老太后到了里間。 房內燈燭憧憧,照在蕭定曄面上,為他冷然的神色上添了些暖意。 老太后飲了一口茶,先看著他瘦成人干的模樣,蹙眉道:“宮里經了重創,你雖說有了大出息,可也不該將自己耗成這般。朝堂上的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件辦。你該吃飯、該歇息,都要按定例來?!?/br> 見蕭定曄只頷首不語,只得嘆口氣,轉到了正題上: “這些日子哀家尋思了極多,胡貓兒那孩子,在平叛之事上,所立功勞僅次于你。尤其她口述、哀家代寫的那張名單,揪出來多少蛀蟲。就這一點,她在宮里就有了立足之地。 此前你對他一往情深,哀家不同意?,F下,皇上圣旨已為她洗脫了舊名聲。你中意她,哀家還是那個態度,側妃她是不成的。她沒有家世,沒有娘家,位份高了,反而對她有害。你先納她當個夫人,是可行的?;屎竽沁呉餐獍Ъ宜??!?/br> 她見蕭定曄垂眼靜聽,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只得續道: “前幾日哀家去瞧她,她還未醒。哀家每日想起宮變那兩日,她幾乎七竅流血,卻還盡著最后一把力。到了最后,若不是她去尋了康團兒,只怕小六便要遭了毒手。 她是個好孩子,你先給她個低位份,待日后有了機緣,再一步步往上升,如此也算是護著她,避免旁人眼紅暗害她?!?/br> 蕭定曄面色無波,淡淡道: “祖母cao心的是。然而現下政局遭遇重創,百廢待興,孫兒只想著建功立業,無暇顧及私情。 孩兒對她本就是一時興起,現下卻已無情意。夫人不夫人的,孫兒并不在意?;首婺溉粝矚g她,替她做了主也成。若不喜歡她,撂著她也成?!?/br> “你!”太后怔怔的望著他半晌,苦笑道,“虧哀家還為你cao著心,又去說服了皇后,現下倒是白費了功夫。既然你對她已失了趣兒,哀家也就不將她塞給你。待過上幾年,等她二十了,哀家為她好好尋上一門親,特赦她出宮,也算是替蕭家謝她?!?/br> 蕭定曄冷冷道:“但憑祖母做主?!?/br> 待說過此事,太后宣了隨喜進來,斥責道:“整日侍候著你主子,就將人侍候成這樣。小五忙,你等就該將飯食端去跟前候著,哀家就不信他連用膳的時候都沒有。下次再瞧見他還瘦的風都能吹去,你等當奴才的就等著挨板子?!?/br> 隨喜心下叫苦,只忙忙應了,背下這黑鍋。 夜里寒風徐徐,雖說已立了春,卻與隆冬無異。細粒雪霰子劈頭蓋臉下下來,仿佛是老天爺的唾沫星子噴了人一頭一臉。 待往前行了一截,隨喜壯著膽子張嘴:“胡貓兒醒是醒了,就是癡癡呆呆不言語,不吃不喝,也不知是不是傻了……” 蕭定曄身子一頓。 隨喜等了半晌,未有應答。抬頭一瞧,不禁暗罵倒霉。 兩人停著的岔路口,旁邊并排站著兩棵樹的,正是通往廢殿的那條。 他是蕭定曄的貼身奴才,自然知道此前自家主子被蒙蔽時,曾懷著一顆春心喜滋滋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了多少趟,同那胡貓兒在這月下甜甜蜜蜜站過多少時。 此時那胡貓兒即便是癡傻,也高床暖枕的在重曄宮配殿里躺著,心里說不定還想著她那短命心上人柳太醫。而自家主子卻冒著風雪,還站在這岔路口上心肝抽痛。 他大氣不敢出,只等著主子回話。 好在過了不多時,蕭定曄終于抬腿前行,口中冷冷道:“捉拿到犯人,讓他何時死、死前活多久,你隨喜公公不是沒經驗。若灌藥也要本王親自來,你便不用活著了?!?/br> 大冬夜里,隨喜額上立刻浮上一層汗,急急道:“奴才知道了。后面逼供,也由奴才經手?!?/br> 前行的路上再沒有回應,只重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鋪了雪霰子的宮道上。 第二日五更時分,雪已轉大,紛紛揚揚落下來,將整個院落裝扮的銀裝素裹。 隨喜起身侍候主子上朝的時候,小廚房的湯藥味已飄了滿院。 宮娥端著紅漆盤,盛著湯藥往配殿而去,途中與隨喜碰上,宮娥不確定道:“喜公公,真要灌藥?奴婢曾聽過胡姑姑是個硬骨頭,只怕奴婢一人應付不來,還要借兩個侍衛用?!?/br> 隨喜思忖過,附在宮娥耳畔指點了幾句,低聲道:“先看看她反應。若還是油鹽不進,盡管去門口喊了侍衛,使力灌,用不著憐香惜玉?!?/br> 宮娥忙忙應下,進了配殿。 她放下湯藥,先點了燈燭、打了熱水,為貓兒擦拭過手臉,抱扶她靠著床頭坐好,轉身用手背試過湯藥溫度,端了藥碗過去湊在貓兒嘴邊。 然貓兒只面無表情怔怔坐在那處,并不張嘴,任憑湯藥順著下巴淌濕了衣襟。 那宮娥無奈,便按照隨喜教她的,出聲道:“你不用湯藥也成,宮里還留著五福、秋蘭和一只大黑狗,便是白才人主仆,我們殿下想動,也不是不成。你若是執迷不悟,就等著看他們和明珠一樣,死不瞑目?!?/br> 貓兒身子一顫,緩緩轉頭,目光漸漸聚焦。許久之后,方啞聲道:“明珠……” 宮娥見威脅之法果然管用,繼續道:“你若不想讓他們死,你就喝了藥,用了飯。否則便是病死餓死,于這宮里來說,也不過多了幾個死人而已。過去半個月,宮里宮外死的人不少,不差你這幾個?!?/br> 貓兒靠著床頭虛汗直冒,喘了半晌,方嘶啞道:“我要……見隨喜……” 宮娥卻一把捏住她下巴,將藥碗堵在她嘴上:“喝!” 藥碗傾斜,掩住了她的口鼻。 她拼命掙扎,湯藥吸進鼻腔里,立時嗆得咳嗽不止。那宮娥手上有些功夫,奮力牽制著她,令她反抗不得。 第192章 軟肋(一更) 書房里,隨喜侍候著蕭定曄穿好棉袍,系好紫狐披風,先一步閃到書房門口,撐起一把傘,只等自家主子出來后,好送他上朝。 天上雪片窸窣不停,旁邊配殿的動靜越來越大,蕭定曄剛剛邁出門檻,便聽配殿里“啊……”的一聲慘叫,緊接著“啪”的一聲巴掌聲,宮娥跌跌撞撞從配殿中沖出來,一只手上滿是鮮血。 她忙不迭的將傷手插進積雪里,抬頭瞧見主子和隨喜,撲通一聲跪在遠處,手里舉著一根小指,拉著哭腔戰戰兢兢道:“……主子,公公,她……她咬斷了奴婢手指……” 隨喜真想將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宮娥一腳踢出去,他滿心倉皇望向蕭定曄,蕭定曄腳步微微一頓,伸手過來撐了傘,獨自大步而去。 往年皇帝與各官員年節能歇到正月十五之后再恢復上朝。今年情況特殊,宮變中套進去的官員不少,再加上宮變當日殉國的官員,整個朝堂整整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