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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姻緣天成,不惟不同他搶奪,倒把那英蓮的身價銀子與了他做賀禮,帶了寡母同妹子,一徑往京城去了。 且說那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書香繼世之家,家中有百萬之富,現領著內帑錢糧,采辦雜料。這薛公子學名薛蜨,表字文起,生的人品風流,性情又甚聰慧,只是酷愛武藝,雖也中了秀才,倒更喜舞槍弄棒。他幼年喪父,寡母王氏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溺愛縱容,也不去管他。家中還有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妹子,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更兼性情伶俐,當日有他父親在日,也曾同他兄長一道讀書識字;自父親死后,見寡母兄長甚是辛苦,他便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兄分憂解勞。 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其母便同薛蜨商議道:“你meimei如今也大了,不如命他京中待選去,也好光耀門楣。你再爭氣些,咱們家日后便似那鮮花著錦一般,豈不是好?”薛蜨聞聽此言,便知其中緣故。他母親有個嫡親的jiejie,便是榮國府二太太,二人從小不差甚么,如今卻似壓了他家一頭,王氏心中不忿,因出此言。只是不愿茍同,便道:“母親這話說得差了。那個好人家要靠女兒去掙個前途來?咱們自有產業,何必苦了meimei?縱使有這個才能,也不必受這個罪。進京去望親戚也罷了,這等話再也休提?!蓖跏纤刂俗佑兄饕?,也不同他爭辯,只是究竟未曾打消這個念頭,道:“便不教你meimei待選,也該去望你舅舅合姨母。我們姊妹多年未見,實在想念得緊,你若不去,我同你妹子自去?!毖ξH笑道:“我何嘗說不去來。既然母親如此說了,我將這邊之事交付了,咱們擇日啟程便是?!?/br> 薛蜨知其母本無多少見識,定是還未息了心思,也不去管他,只一路往妹子院中來。寶釵正在屋中同丫鬟金鶯兒描花樣子,見薛蜨來了,忙起身讓座,又命丫鬟倒茶來。薛蜨見鶯兒奉上茶來,便道:“你且出去,我同姑娘說話?!柄L兒知他兄妹兩個有話要說,便放了茶盤,福了一福便掩門出去了。 薛蜨便將其母所說之事同他妹子講了,道:“若你真有此志,我也不攔你。只是切不可為那勞什子光耀門楣委屈了自己,咱們家原不用這樣,別人如此與咱們何干?自己過好日子才是正經?!睂氣O素日便同他一氣,深以為然道:“哥哥說得是。我原無此意,母親年紀大了,有些話很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母親想念姨母同舅舅,也是人之常情,不如竟往京城走一趟,哥哥也好入部銷算舊帳,另整頓下京中產業?!毖ξH笑道:“正是這話。我知你早想京中去頑,說母親思念姨娘舅舅不過借口。既然如此,咱們過幾日便動身?!睂氣O臉一紅,方要啐他,只見薛蜨已起身出去了。 待及啟程,在路不記其日。那日已將入都時,卻又聞得母舅王子騰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薛蜨因和母親商議道:“咱們京中雖有幾處房舍,只是這十來年沒人進京居住,須得先著幾個人去打掃收拾才好?!彼赣H道:“何必如此招搖!咱們這一進京,原該先拜望親友,或是在你舅舅家,或是你姨爹家。他兩家的房舍極是便宜的,咱們先能著住下,再慢慢的著人去收拾,豈不消停些?!毖ξH道:“收拾房屋和招搖有何干系!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里自然忙亂起身,咱們這工夫去,豈不沒眼色。家里房舍盡有,何苦去討人嫌?”他母親道:“你舅舅家雖升了去,還有你姨爹家。況這幾年來,你舅舅姨娘兩處,每每帶信捎書,接咱們來。如今既來了,你舅舅雖忙著起身,你賈家姨娘未必不苦留我們。咱們且忙忙收拾房屋,豈不使人見怪?你的意思我卻知道,守著舅舅姨爹住著,未免拘緊了你,不如你各自住著,好任意施為。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帶了你妹子投你姨娘家去,你道好不好?”薛蜨見他如此說,只氣了個倒仰,情知扭不過,只得暗地囑咐了妹子幾句,一面加緊命人收拾房屋,再做打算。他原本心思機敏,料想母親約是息了令寶釵入宮的心思,卻又興起了要同賈家結親之意,這可大大不妙,故而心下合計,欲尋一時機同妹子說知。 【注:古時確實有部分朝代規定商人之子不能科考,但并不是所有朝代都這樣。這里為行文需要,沒有選用這個規定,特釋疑?!?/br> 第8章 第八回 【第八回 】薛文起尋機囑親妹·林黛玉進府仗義兄 那日眼看已至京中,只是天色已晚,一行人便至客棧安歇。薛蜨便至寶釵房中,遣了人出去道:“有件事好教meimei知道?!猰eimei聽了別惱,也不是甚么大事,你心中有數便了?!睂氣O笑道:“哥哥今日怎么蝎蝎螫螫起來!你我兄妹二人自小便在一起,甚么話兒不說?你有話瞞著我,我還要罰你呢??煺f,再不說我真惱了?!毖ξH道:“這事確是我瞞了meimei?!彼置枚吮拘远忌跛?,此時見屋里無人,薛蜨便也沒甚顧忌,一邊就將自己何時偷看了母親同姨母的書信,姨母書中如何盛贊自己家的寶玉,又如何話里話外提著結親的意思;自己知曉這事后,又如何命京中管事暗地查訪,原原本本皆說與寶釵。又道:“我想我妹子何等樣人,如何肯嫁與這個混賬東西!京中之人皆說此子頑劣不肖,不惟不求上進,還將讀書人皆罵作‘祿蠹’,另有種種不堪之語,告訴不得meimei的。咱們那好姨母未嘗不是欺負咱們孤兒寡母,要謀奪咱們薛家的家產呢!” 寶釵聞聽這話,又羞又氣,顧不得害臊,道:“母親也糊涂了。這樣的人家,咱們還來作甚么?快快離了這里回家才是正經!”薛蜨道:“也不是母親糊涂。姨母那信中將寶玉說得一朵花也似,誰想到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且看那榮國府,咱們姨夫是弟弟,反倒占了正房去,哥哥倒去了偏院,可見是個沒有規矩的,京中誰不笑話!他家子弟又沒甚出息,好容易有個進學的,偏又死了,剩的都是些胡作非為的。這等親戚只怕今后還帶累咱們呢!”寶釵笑道:“哥哥也忒刻薄了。別人家如何,同咱們何干?如今不過母親思念姊妹,去住些日子,等咱們家收拾了,自然回家去訖。至于他家那銜玉而生的表弟,我只以禮相待,他敢怎么樣!”薛蜨嘆道:“我知你明白,只是不得不防。若那混賬東西欺負了你,你只同哥哥說,哥哥打他個臭死?!睂氣O嗤的一笑,道:“你下手沒輕重,仔細打出人命來。若是他真如那般繡花枕頭,想來也是打不過我的?!痹捨凑f完,忽覺這話太過粗魯,便紅了臉,伏下身子笑個不住。薛蜨這才放心,又同他閑話幾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