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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封來自他的信如是寫道,但這回后面還有一句,“很快我將有個假期。期待見到你們,還有我的小艾嘉?!?/br>是的,艾嘉,你已經兩歲了。梅琳達遠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導致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得不越俎代庖,包攬了換尿布、洗澡和陪玩。不過這些工作量都不大,因為你一向很乖,話不多,給一塊積木就能玩上一個下午。在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的柔和陽光下,你那頭灰色短發看起來真像你父親。而我和梅琳達發現你的天賦正是在那樣一個有著陽光的下午,我們從沒教過你的,但卻看到你坐在窗邊,安安靜靜,翻著一本泛黃的。那時你才兩歲。你當然會是個天才,艾嘉,你有那么優秀的血統。那時我多么激動——你父親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我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奇跡寫信告訴他,盡管他還有幾天就可以親眼見證了。但你母親阻止了我(諸神作證,太明智了),她看起來可并不高興。相反,她緊皺的眉間透出了幾絲擔憂。“這件事,我們兩個知道就行?!彼J真地說,多少年來我都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認真。她愛你,艾嘉。所以她奪走了你手中的書,將它付之一炬,并警告你,以后不許碰任何類似的東西。你為此狠狠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高燒病倒了。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這件事,但請別怪她,艾嘉。燒掉那本書她比你更難過——薩拉拉是她最愛的古典時期文學家,被燒掉的那本書是她跑遍了全帝國才搜刮到的珍藏版,距今已經有幾個世紀了。當她必須得這么做,艾嘉。不久以后我才意識到她的直覺有多靈驗。我們已經因為你父親那該死的天賦失去了他,再也不能冒失去你的風險了。在陸軍學院的時候你的光芒幾乎掩蓋不住了。我不得不采取了一些措施——你大可放心,這回與咒語無關。我只是運用了不間斷的心理暗示,把你的興趣從知識引向考試。對于這件事,我至今仍在內疚。你本應名留青史的。就在你父親來信的前一天,你母親收到了一個印著燙金圖里亞德家族紋章的信封。這封信來自她的父親,文風延續了公爵先生長期的風格,短小精煉、言簡意賅,“親愛的梅琳達:我為你辦好了去維渥的出國手續,希望你能見識一下大陸的其它部分。注:文件隨信附上。愛你的,亨利·圖里亞德?!?/br>由于你父親很快就要放假了,你又還發著燒,你母親和我盡管已經聽到一些不太對勁的風聲,卻仍然決定留在國內。果然,一個月后圖里亞德將軍帶領海軍艦隊襲擊維渥的消息傳來。又是一個月,全軍覆沒。艾嘉,艾嘉,政治真是一門神奇的學問——它是你父親惟一一個淺嘗輒止,承認自己沒有任何天賦的領域。書本上的理論不一定總是奏效,實際情況永遠出乎你的意料。真正預測到這些是需要天賦的。有些人,像是老約瑟夫·達曼,他對這方面有天然的靈感,玩弄權勢的恐怖手腕能讓整個帝國為之顫抖。再有些人,比如你爸爸,他從邏輯上不能理解戰爭、同伙傾軋,這種毫無益處、只會使每個人都痛苦和失去的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時間沒有停歇,戰爭就會繼續,這是我們逃不開的詛咒。你父親的假期就在帝國海軍全軍覆沒消息使舉國哀慟的那天開始了。你母親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她只是佇立在窗邊,看著天際血紅的晚霞,聽著你父親說話。“這是個陰謀?!倍嗄赀^去,你父親的個子拔高了不少,身材更加修長,面容仍然清秀。我抱著熟睡的你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臉色陰沉、聲音沙啞,“這是個陰謀。這不是什么研究所,這不是為了祖國和同胞。我們沒有書寫科學史——我們在書寫大屠殺史。你們不明白,他們想要的……武器……沒人……”他聲音更小了,幾乎變成了嘟囔。說真的,這么邏輯混亂的措辭很少出現在他的口中。但我和你母親都明白了。沉默凝固了許久。你在睡夢中哭著說難受。你母親嘆氣道:“你還要再回去么?”你父親站起身來,他屹立在我面前的背影顯得筆直而挺拔,“不?!?/br>“圖里亞德徹底倒了,圖諾也差不多。沒人能再出手保你。你要是不回去,他們會怎么對你?”你母親轉身過來,皺起眉頭,看起來有些嚴厲,“你要回去?!?/br>“不?!蹦愀赣H的聲音不高,但十分堅決,“我不會回去。我要把這一切公布?!?/br>你母親瞪著他,臉色陰沉。你父親回瞪著她。你還在哭著。我抱著你走出了房門,把時間留給他們。艾嘉,或許你會覺得,這之后的一切都是巧合。如果你母親說服了你父親,是不是那個在你生命中延續了二十幾年的謊言就不會發生了?不,不是巧合,親愛的艾嘉。我在這場爭論的一開始就知道,安德烈絕對不會被說服。盡管他看起來并不頑固——實際上,他是那么隨和而溫柔的人,多年以來,不管你母親提出多么任性的請求或觀點,他也只會微笑著說:“嗯,我也是這么想的,梅琳達?!?/br>但這次不是。后來的事你應該也有聽過——外界流傳的版本是,帝國偉大的科學研究者安德烈·薩繆在假期期間上街購物被維渥暗殺。這也應該就是你聽到的那個。你深以為然的那個。實際上不是的,他出事的時候,正站在屋頂上,對著整條街的人宣講。你能想象嗎?一個靦腆而短于言辭、只在我和你母親面前展現自己極具天賦的語言能力的人,像個鼓動家一樣,站在集市的房頂,向幾百個人宣告他的發現。就算幾百個人知道真相又如何呢?帝國有一億人口,他不可能讓所有人聽到他的聲音。而且,就算聽到又如何呢?我聽說那天街上,被他告知真相的路人們只是抬頭望了他一眼,繼而無動于衷地路過。路人們的想法很好理解:帝國危險的研究又不會用在她自己的子民身上,那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更何況,維渥那群人早該為他們的敵對行為嘗嘗滋味了。所以,直到兩個身著制服的人將他打暈,帶走,他還沒有在幾百個聽眾中真正找到一個知音。安德烈那時并沒有被殺。他們當然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為“偉大的時刻”出力的大腦。你母親本來想帶著你,用老公爵辦好的手續逃往維渥,但卻在流亡的途中被捕。我從我的講臺上(那時我已經升為副教授了)被帶出來,在囚室中見到了你的母親。此時你已被寄養在了那家孤兒院。我很抱歉,艾嘉,我知道在那里你度過了生命中最艱難的半年,但那時我們已經黔驢技窮、無法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