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

而最近，吃閑飯多年的看守終于又有了送牢飯的活干。王宮的地牢在萬神節之亂后入住了兩位尊貴的客人——廢王李斯特和他最大的支持者顧命大臣匹諾阿·剛朵夫。這兩人被分別關在牢房的兩端，彼此難以聯系，只能通過看守的只言片語來獲取對方的消息。

正因如此，兩人對待牢獄之災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次奪位失敗的李斯特徹底失卻神采，每天蜷縮在牢房的角落，任憑老鼠從腿上爬過。而顧命大臣剛朵夫盡管年紀已長，很難吃得消獄中的惡劣條件，卻沒有一秒鐘示弱，每天堅持詢問一遍國內外的情況，盡管從來得不到回答卻一直沒有放棄。

今天，常年籠罩在死寂中的地牢多年以來第一次迎來訪客。

來者是一位身著講究的長裙的女人。她提著一盞油燈，燈光照耀下的紅發十分亮眼，在色彩單調的獄中格外醒目。

奧哈落難的長公主伊蓮·卡邁爾在李斯特的牢房門前佇立，皺起眉頭看著縮在角落抱著頭的李斯特，“竟然會選擇你，我當年真是瞎得可以?！?/br>
李斯特聽到聲音，猛地站起來，三步兩步沖到鐵柵欄前，用力地握住，表情猙獰，“卡邁爾？”

伊蓮露出嫌惡的表情，向后撤了一步?！暗拇_?！?/br>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彼α?，露出因太久沒有清潔而黃跡斑斑的牙齒，“李嘉圖那個蠢貨一定想不到我能從他號稱插翅難飛的地牢里逃出去?！?/br>
伊蓮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在這之前，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離開奧哈？”

李斯特蓬亂的頭發下露出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說……”

“沒錯，我失敗了?，F在是跟你一樣落難者?！?/br>
李斯特松開了柵欄，片刻后咬了咬牙，“那也不一定。只要你把我放出來，我們兩個聯手，讓李嘉圖措手不及，就能再次掌控朝局。到時候你再從維渥打回去，讓那個自稱攝政王的小丑下臺?！?/br>
“勇氣可嘉，殿下?！?/br>
“陛下?！?/br>
“陛下?！币辽忁揶硪恍?，“我沒想到的是，在這種時候你仍然沒有放棄你的野心?！?/br>
“當然?！崩钏固乩砹死眍^發。他的五官輪廓與他的兄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頭棕色卷發。此時他高傲地挺起胸膛，故意展現出自己與李嘉圖最像的表情?！安贿^你犯了個錯誤，卡邁爾。不是‘野心’，是‘雄心’。真正的國王是我，而非我那個篡位稱王的兄弟?！?/br>
“我犯了個錯誤？”伊蓮嗤笑，“犯錯誤的人恐怕是你吧，洛耶?！?/br>
她側身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上前來。

“的確如此，我的兄弟?！蹦侨宋⑿χ径?，“你答應我放棄野心，我才沒有處死你。但看來你打算打破誓言？”

燈光打在他臉上。是李嘉圖。

看清楚他臉的那一瞬間，李斯特高傲的表情瞬間消失，“不。不，李嘉圖，我的弟弟，這只是個玩笑，你明白的……”

“我聽得一清二楚?！崩罴螆D說。

“不——那只是試探！我為了你而試探她——那個奧哈人！她逃到維渥來了！就在那里，那里——抓住她，她是奧哈長公主伊蓮·卡邁爾——”

伊蓮揚起眉毛，“真難想象你到現在還留他一條命，李嘉圖?！?/br>
“他答應我改過自新?！崩罴螆D說，“兩次?！?/br>
“這回是真的，弟弟，真的！”李斯特死死抓著鐵柵欄，雙眼血紅，“李嘉圖，相信我，相信我，弟弟——”

“事不過三，哥哥?！崩罴螆D微笑，“不過，看在我們血脈相連的份兒上，你可以自己選擇死期和死法。想好后通知阿爾娜吧，我不想再來了?！?/br>
他說完后轉身就走，伊蓮跟在他身后。李斯特的喊叫聲仍然不斷地傳來，隨著他們距離的拉長而越來越微弱，最終消失。

李嘉圖停下腳步，長長呼出一口氣。

“難道你在為此而難過嗎，小鬼國王？”伊蓮打趣道。

“弒親者永遠受到詛咒，無論出于什么理由?！崩罴螆D搖頭，“這不是個好兆頭。但你說得對，我不能再冒這樣的風險了。讓那該天殺的詛咒由我一個人擔著吧，李斯特不是個守得住誓言的人?！?/br>
伊蓮挑起眉毛，“看起來是的?！?/br>
沉默片刻后，他轉頭望向伊蓮，“那你呢？你會遵守諾言嗎？”

“當然?！彼f，“回國后，與維渥簽訂和平條約，永不再戰?！?/br>
“我憑什么信任你？”李嘉圖反問，“如果和平真的這么容易達成，這世界就不會這么烏煙瘴氣的了?！?/br>
“憑什么？好問題啊?！币辽忇托α艘宦?，“憑我是女人，小鬼國王。我知道，主政的男人們總是有很多打仗的理由：地盤、榮譽、野心、財富……對于死后的世界，他們只關心自己的稱號與地位，從來不考慮一下后代們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只有女人才會真正心平氣和地坐下，為子孫們的幸福談判?！?/br>
她昂起頭，“說白了，要是男人都老老實實地種地經商去，別總想著插手國事，這世界就不會這么烏煙瘴氣的了?！?/br>
……這是歧視！紅果果的性別歧視！

李嘉圖努力保持著微笑，“我不會是你第一個付予信任的男性統治者吧？”

伊蓮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會覺得我在信任你呢？”

“嗯？”

“我是信任阿爾娜?！?/br>
“……”

這是性！別！歧！視！

——李嘉圖深深地感到自己的y染色體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

“不過呢?！币辽徠沉怂谎?，“你做為一個男性統治者，懂得把自己的權力讓出來，已經算是比較聰明的了?！?/br>
……不，這樣的安慰一點也不能讓人嗨森呢巴嘎雅路。

他們繼續向前走著，燈光越來越昏暗。伊蓮皺著眉頭看著即將耗盡的燈油，“咱們什么時候出去？”

“我還要先去見一個人?！崩罴螆D說著，加快了腳步。

最終，兩人在關押剛朵夫的牢房前停住腳步。

盤著腿靠墻小憩的剛朵夫睜開雙眼，旋即閉上，“是你啊?！?/br>
“你就這么不歡迎我嗎？”李嘉圖酸酸地說，“我看，要是我那個哥哥來了，你恐怕會開心很多吧?！?/br>
似乎提到李斯特的名字終于引起了他的興趣。剛朵夫再次睜開眼，語氣陰沉地說：“弒親者永遠被詛咒，李嘉圖。更何況你殺死的是維渥的最后希望?！?/br>
“喔，或許吧?？蔀槭裁次也荒苁悄莻€希望，”李嘉圖向前一步，握住了鐵欄桿，湊上前去，“匹諾阿叔叔？”

剛朵夫看了他一眼，重新靠墻，閉上雙眼。

李嘉圖嘆了口氣，松開鐵柵欄?！拔抑滥闼龅囊磺卸际菫榱司S渥。我知道你覺得我不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