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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是在向你描繪一場真實而美妙的夢境?!崩罴螆D繼續說,“畢竟自從他那天出了我的門后,我們還沒有見過面呢?!?/br>“那你說這些是……”“嗯,勾勒出一副未來的美好圖景?”啊哈。剛剛說什么來著?浪費別人時間可不是維渥的傳統美德啊。于是,百忙之中抽出空閑來為君主分憂的、日理萬機的、優雅從容的首相大人再三斟酌,最后考慮到君主的顏面,只是將其面部按倒在桌面上揉了五分鐘。?☆、柳暗花明? 艾嘉站在他的書柜前。原本空蕩的楠木隔板上現在擺滿了哲學論著、戲劇、散文與詩集。他的手指輕觸在的書脊上。這就是她,梅琳達·圖里亞德,他的母親。早該想到的。他遲疑片刻,還是將它取了出來。裝幀精美,紙張散發著老式油墨的氣味。這樣會大大地增加成本,但出版商應她的要求不得不為之。她喜歡這樣的味道,他出生的那個小木屋就遍布著老式油墨與手抄本的舊書。這是一本詩集。他翻開第一頁?!矮I給維克、安德烈和艾吉——我的摯友、摯愛與孩子?!?/br>艾吉?難道……說的是他嗎?艾嘉翻到了序言,開篇是斜體的引用,這是他很熟悉的一首詩,“我本是魔鬼/而你卻是懦夫/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世界已安息?!?/br>“這是薩拉拉的作品,名為,并不算特別有名。愛好者覺得它色調陰沉,與她的風格格格不入。評論家為它的意義爭吵不休,至今沒有定論。有人說這是她與情人分手后的傷心之作,但我看不見得。這是一首關于人性的詩?!?/br>“懦夫總把罪惡推給魔鬼,把無辜歸于自己。沒人能醫治懦夫自以為是的無罪感,費盡唾沫星子也不能使他在事不關己惡行面前稍微睜開一只眼,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魔鬼與懦夫共同造就了一個寂靜的世界,在這個世界,千萬人一個個失蹤、死亡,剩下的人卻按部就班、井井有條地路過。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聽見?!?/br>“這就是我的祖國十八年來上演的一切。但遺憾的是,寂靜的病毒并不能被隔離于那一塊大陸。因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魔鬼、自己的懦夫。我更是如此。與‘偉大的時刻’不同,‘懦弱的時刻’每天都會上演個幾次。沒人能殺死心中的魔鬼與懦夫,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大聲地、毫無顧忌地,把你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說出來?!?/br>艾嘉抓緊了書頁,手指顫抖。他想起在陸軍學院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頻繁地有人被從課堂上叫出去,再也沒有回來。然而,沒人在意。大家都裝作從來都不認識這樣一個人。而他……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也從來不覺得奇怪。那時他想:如果他們真的有罪,那當然應該被判處刑罰;而若他們是無辜的,事情很快就會弄清楚。祖國不會有錯。這是魔鬼還是懦夫?或者兩者兼有?“……這是我離開故土地第十八年,各種集子出版了一本又一本,卻仍然沒有實現那個愿望——光明正大地把新書擺在奧哈鬧市書店的書架上?;蛟S總有一天可以,希望屆時蟑螂還沒有滅絕?!?/br>幾乎沒有一個奧哈人聽說過這位“當代的薩拉拉”,更沒有一家書店擺出她的任何一本作品。她的每一部作品的通用語版本和譯介本在全西方大陸上一次次賣得脫銷,卻不能在母語地的書架上占據一席之地。在祖國賣書——這么理所應當的事情,卻被她當作夙愿。或許,至少是在這件事上,祖國……對她是不公平的。“……序言說到這兒已經夠啰嗦了?,F在是致謝詞——你們知道我一向懶得寫什么致謝詞,但對于這本集子的問世,我還真有一個人要感謝。艾吉(諸神在上,希望我沒有拼錯),我的兒子。正是對他的想念讓我一次次挑燈夜戰,趕稿、修改、湊足頁數。希望他能看到這本書,書名是我特地為他取的?!?/br>艾嘉盯著書頁,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努力地睜大雙眼。這就是她,他的母親。他繼續翻動書頁,油墨味撲鼻而來。說實話,稱她為“當代的薩拉拉”一點也不為過。她深得奧哈文學的傳統,卻沒有一點那個理性與邏輯之國的影子。她的詩句比起薩拉拉少了嚴謹與華美,多了一些隨意與……稱得上是瘋瘋癲癲的成分。思緒與筆觸信馬由韁,如御風而行、身隨意念所之。沒有東西——榮譽、責任、邏輯、規矩、身份、苦難,可以絆住她的筆鋒。她身上有能令人發瘋地向往著的自由。艾嘉向后翻著,忍不住一次次念出聲來。這就是她,梅琳達·圖里亞德。她在詩中多次自稱“背叛者”?,F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圖諾將軍總在“背叛是否能被原諒”的問題上含糊其辭了。叛國的確可恥。但如果當年的事都是確鑿無疑的,那她做出那樣的選擇也是在所難免的……艾嘉猛然反應過來,驚覺自己已經第二次為她的行為辯護了。不論怎么說,那都是祖國啊。背叛通敵的行為……無論是基于什么樣的原因……都是不能被原諒的。但正是這樣的行為讓他活了下來。如果她沒有做出背叛的選擇,那他或許會永遠生活在“特需監視人員后代隔離所”,生活在隨時可能被清洗的陰影中——或者更糟,他會接替父親的任務,去做那項研究,并為自己即將奪取幾百萬人的性命而自豪,理所應當地認為那是一種榮譽……這不是“偉大的時刻”,薩拉拉才不是這樣定義的。更何況……正因為這樣的背叛,他才能實現這個十幾年都沒敢奢望過得愿望——見到自己的母親。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血脈相連的人。她還活著,是真實的。就在前幾個月中,她想念著他,把他寫進致謝詞中,為他起著書名,期待著總有一天他可以讀到。幾天前她還給喬安簽了名,那個簽名一定如同她的文字一樣張狂而天真。“艾嘉?!?/br>圖諾將軍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艾嘉不覺得太過驚訝,按照李嘉圖的敘述,他出現在維渥并不奇怪。“這是……你喜歡這一本嗎?我倒是覺得后半部分有些倉促——以她的風格,一定是又忘了截稿日期吧?!?/br>第二次聽到聲音后,他還是轉過身來,勉強自己微笑,“將——”“維克多叔叔?!本S克多·圖諾笑瞇瞇地糾正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帝國將軍了?,F在我是叛國者?!?/br>艾嘉搖頭,“不,你……不是?!?/br>“你這么說也沒錯?!眻D諾說,“這確實是他們給我和你的判決,但也僅僅是判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