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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蘇樓主那岌岌可危的三觀,各種情報都會稍加遮掩。那雙眼睛此刻暈染著深不見底的黑,那種黑色太過濃烈,以至于掩蓋住了眼眸中的一切光彩,仲彥秋攤著雙手,仿佛托著一泓看不見的清泉,陽光里塵埃飛舞著四散,攜著那么一點點微不可查的光彩落在仲彥秋的肩上,手上。就像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蘇夢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困過了頭才會產生的幻覺,此時他的眼里,仲彥秋的周身的確散發著溫暖的輝光。他是不信神佛的,到現在也不信,但是某一瞬間,他想倘若當真有神佛存在,大抵就該是這幅模樣。最起碼,仲彥秋確確實實是救了他的。蘇夢枕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說什么。情到深處,總是忍不住想要做些親密的事情,即便他是蘇夢枕也不例外,他是個人,不是神龕上的石雕泥塑,自然也有七情六欲,可惜他的心上人許是廟里的泥塑成的精,自始至終跟他保持著距離。誰讓他暫時還沒辦法和蘇樓主分開——每個世界都只能有一個蘇夢枕,在離開這個世界前,他都得和蘇樓主共用一個身體。不是自己身體又脫離不出去,面對著頂著這張年輕的臉的蘇夢枕仲彥秋怎么可能下得去口。安神的藥材效力極強,蘇夢枕這么躺著也開始困倦起來,眨眨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徹底睡了過去。他記得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什么都不懂,有很長一段時間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好好睡上一覺,而不是半夜因為那里突如其來的抽痛或者其他的什么病狀驚醒。現在想想,真的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了。窗外起了一陣風,刮得樹葉嘩啦嘩啦作響,仲彥秋合起手掌,眼眸中的晦暗如潮水般退去,他抬頭看了看窗外,起身走了出去。出門之前,他小心地合攏了門,指尖在門縫畫了一個符號。象征著守護的符號。不等幾秒,就聽見外頭有人邊叫著“蘇大哥”邊跑了進來,青年臉頰還帶了點灰,穿著身也許不久前還整整潔潔現在卻皺皺巴巴的衣服,不是王小石還能是誰。仲彥秋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低聲道:“小聲些,正睡著呢?!?/br>王小石見了仲彥秋,先是一喜,而后又縮縮脖子小雞啄米似得猛點頭,“好久不見,仲兄你也是金風細雨樓的人嗎?”“算是有些關聯?!敝購┣餂]承認也沒否認,只神情自若地轉移了話題,“我來時見仙客居出了新菜品,可要去喝一杯?”王小石眼睛一亮:“我還欠著你一頓酒呢,來來來,我這就去找白愁飛?!?/br>說起白愁飛,他忍不住又念叨了幾句對方這幾日忙得厲害,連跟他喝酒的時間都沒有了。他這么說著,眼睛里滿滿都是對好友受到重用的喜悅之情。“既然你來了,他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給我放下?!蓖跣∈f道,拽著仲彥秋去了白愁飛的居所。第七十六章仙客居也是家老店了,牌匾上的熏著厚厚的一層煙黑色,顯得上頭的金字愈發地閃閃發亮起來,還在街角就能聞到從店里傳出的香氣,那種濃烈的酒香rou香鹵香混在一起的奇妙香氣,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在仙客居才能聞得到。當然,它的價錢也是一樣的可觀,不久之前,王小石和白愁飛最大的享受,就是攢一個月的錢,然后坐在仙客居的大堂里,點上一壺酒,一盤油炸花生,有滋有味地消磨上一個下午。他們只買得起一壺酒,一盤小菜,這家店的價格從來都矜貴得沒有半點煙火氣,但是滋味卻又的確好得讓人流連忘返。酒是最好的,仙客居的竹葉青王小石喜歡得要命,現在有了點錢,大半也都交代在了這酒樓里。掌柜的在門口老遠就認出了王小石和白愁飛,他這般的生意人對任何風吹草動都極為敏感,更何況是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突然多出兩個兄弟來這樣的大事。這兩個年輕人他都是記得的,他記得住每個來店里的客人,那是兩個有才華又有激情的年輕人,他對年輕人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哪怕他們囊中羞澀一個月只來得一次,一次只買得起最便宜的酒菜,他也從不曾看輕他們。莫欺少年窮,半年前只能在門口眼饞的年輕人,現在不也一樣能昂首挺胸地走進來,在雅間里要上一桌酒菜,最好的酒,招牌的菜。店小二送來了酒,又送來了菜,王小石眉飛色舞地跟仲彥秋講著這半年他和白愁飛在開封的經歷。他和半年前似乎一點區別也沒有,還是那副熱情樂觀的模樣,那半年的郁郁不得志到了他嘴里也充滿了各種小小的驚喜與快樂,他講起城門口的算命瞎子,講起橋洞下頭滋味極好的小吃攤子,當然,重點要講的還是在將軍胡同和蘇夢枕的那場偶遇。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他閉上眼,又睜開,命運就扭頭拐到了另一個方向。昨天他還只是這城里無人問津的小蝦米,一夜之間走出去,竟也成了讓人爭相巴結的大人物了。王小石一邊喝酒一邊同仲彥秋念叨著這些事情,白愁飛坐在他旁邊微笑著聽著,偶爾添補幾句,話不多,卻叫人很難忽略他的存在感,等到王小石說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放下杯子,笑著對仲彥秋道:“我們這半年也就是如此了,倒也不知仲兄這段日子如何,當日渡口一別,我們可也是惦念的很?!?/br>“往北去了一趟,也不是什么值得說的大事?!敝購┣锏?,“算來倒是泰半的日子都在趕路了?!?/br>他說得模糊,王小石和蘇夢枕也沒有再去深究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去做什么的,轉而聊起了北邊的風土人情。本就是閑談,聊得太深了就沒意思了。白愁飛曾經是在北邊待過的,說起北邊的風光也是頭頭是道,他甚至講起了那些他很少提起的人,很少提起的故事,他領過軍打過仗立過功,親眼見著前一日還一起笑鬧的士兵變成冷冰冰的尸體,也親眼見過士兵用命搏回來的功勞被記在某些官家弟子名下。世事如棋,但是他想做下棋的人。現在他已經走出了第一步,他相信自己以后會更好。他一錯神的功夫,就聽見有人敲響了雅間的門。王小石一怔,“還有菜沒上嗎?”他這么說著站起身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卻不是什么店小二,而是一個精壯的中年漢子,兩只眼睛精光四射,一身青色短打繃出強健的肌rou,見了王小石他拱拱手,又看向仲彥秋行禮道:“我家主人請先生一敘?!?/br>他話說的沒頭沒尾,既不說自己的身份,也不說自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