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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見到南宮的第一天起就并不信任對方。那個人太難看透也太難掌握,他并不擅長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此時此刻,他雖然在心里明白那或許只是逢場作戲的甜言蜜語,卻極度渴望去相信它。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對方似乎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克制,但他頃刻之間又意識到那或許只是自己的愿望……因為他自己已經無法擺脫那份致命的誘惑,所以多多少少希望對方也是出于真心,這樣他便不算是輸了。然而,究竟是真是假,又有誰能分清呢?或許連南宮自己也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這像那碧海潮生曲一樣是一場比試,那么他在這一刻已經輸得一干二凈了。“我討厭你……”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堙沒在一陣細碎的啜泣之中。第十一章搖櫓聲混著水聲,伴著船身的搖晃有規律地傳入耳中。謝準翻了個身,正準備繼續睡,卻突然一個激靈坐起身。昨天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已經消失大半,身邊那個人已經起床了,還替他收拾了一番。床頭放著一套男子服色,他不假思索地取了來,大小于他倒算是正合適。他草草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沒缺什么也沒多什么,除了幾處淤青提醒著他昨晚的那番荒唐。他一邊穿衣,一邊想起昨夜的一切種種,簡直羞愧得想要立刻從這里逃跑,以后也再不回來。正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他身后響起南宮略帶玩笑意味的聲音:“衣服還合身嗎……‘娘子’?”他知道對方是在指他昨晚情動之際的胡言亂語,臉騰地紅了,轉過身來小聲嘟噥道,“別說了……”南宮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被這樣看著,謝準的臉更燙了,支支吾吾地說,“挺……挺好的……你這怎么會有這樣的衣服?”那身衣服于對方來說顯然太小,但服色紋樣又頗為考究,顯然不是臨時準備的?!笆翘煊有r候的?!蹦蠈m回答。“他也在這船上住過?”“偶爾會,他可是我徒弟?!?/br>雖說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謝準還是小心翼翼地瞥了南宮一眼才開口道,“你對他……一直都格外地照顧?!?/br>“算是吧?!蹦蠈m說,“畢竟……先王十年以后方才娶了先王妃?!?/br>看著對方百感交集的眼神,謝準猜想他或許曾經無數次翻來覆去地思考過這個問題??v使才智清明如他,也會有這等難以放下的郁結——可以想見,當年他的秘密第一次被自己捅破的時候是何等心情。“話說回來……天佑現在怎樣了?”“涼州到太清觀有一段時間好走,下面的人每天會來報告他的行程。到合適的時機,我再去找他吧……”南宮嘆道。“合適的時機?現在為什么不合適?”“你的話可真多……”南宮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墻角里,吻了上來。唇舌交纏間,他忽然像是觸到了對方的真實心意,但須臾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罷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緊呢……過了好一會,南宮終于放開了他,他滿臉通紅,把頭埋在對方肩上,“我討厭你?!?/br>他的語氣三分賭氣,七分倒像是嬌嗔。南宮輕輕撫著他的頭發,“那娘子你說怎么辦?”“……教我蘭花拂xue手?!彼f。自從他多年前被對方一招制住后,就一直記得這種武功的名字,此時便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南宮一愣,“你還真是不客氣,這一手……我可是連天佑都沒有教過?!?/br>“那要怎樣?行拜師之儀?送六禮束脩?你盡管開口便是了?!彼鸬卯惓K?。“你當真想學?也是,蘭花拂xue手要義在于‘快準奇清’四字,于天佑來說不合適,于你倒是合適的……只不過,”南宮笑道,“這拜師之儀卻是免了,你若行了拜師禮,他日被江湖中人指責我罔顧師徒人倫,豈不是冤枉得很?”“不許再提那事了……”謝準漲紅了臉,“那時候是……”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兩人對視了一眼,謝準迅速藏到了臥室里。南宮出去開門,見是派出去打探葉天佑消息的手下人,問道:“不是昨晚剛剛稟報過嗎?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回尊使,小的們確實是打聽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那手下人說,“東廠對上次涼州的事情大為光火,派了刺客出來,欲在相王車駕經過金廬時刺殺相王本人?!?/br>謝準倚在門上聽著他們的對話,及至聽到這一句,卻是大吃一驚。他注意到,南宮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被掩藏得很好的殺意。“明白了,你做得很好……”南宮轉過身,臉上突然現出痛苦之色,緊緊按住胸口的指節發白。那手下人見狀大驚失色,“尊使,可是毒性發作了……”“無妨……”南宮臉色發白,無力地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手下人喏喏退出了房間,他一走,謝準立刻從臥室里出來,急急忙忙地查看南宮的情況,“你中毒了?”“扶我一把?!蹦蠈m倚在他肩上一路進了臥室,順手帶上了門?!澳憧熳隆备σ贿M門,他就去抓對方的手腕,“我運功替你……”當他的手指搭在南宮脈搏上的時候,謝準差點驚呼出聲——那個人脈象平穩,內息深厚,哪里像是毒性發作的樣子。他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南宮對他微微一笑,他瞬間明白了過來?!澳恪?/br>南宮輕輕一抬手,扇柄點在他嘴唇上。他會意地裝聾作啞。破舊的土地廟里,一下子多了三個人。事出突然,只好便宜行事,連陸玄青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昨天這樣一鬧騰,洪都城內的衙役捕快盡數出動。眼見沒辦法光明正大地進城,不得已之下,他們只好來了這郊外的土地廟里暫避,商量好天黑之后,由元廷秀進城去通知蘇伶。怎料元廷秀走后,竟是一夜未歸。陸玄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生怕再和他失散了,也不敢貿然走動,只得靠在柱子上苦等。他一夜未曾合眼,卻也沒有什么睡意,祝纖塵裹著他的外衣,躺在屋子那一頭的草堆里翻來覆去,想必這一夜也是睡得很淺。天空中露出了魚肚白,但須臾又被烏云所籠罩,過了沒多久又被閃電劃破。最后,淅瀝瀝的雨絲從天而降,落在地上。他聽著從屋檐上滑落的雨滴打在地面上的聲音,焦急地望著廟門外。雨越來越大,土地廟年久失修,雨水很快順著瓦片的縫隙落進了室內。他見祝纖塵所在的那個位置有幾滴雨落了下來,便起身想去替她挪個地方。他剛剛觸到她的肩頭,就發現她正埋頭暗自垂淚。祝纖塵咬著衣袖,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吹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