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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短暫地進入的美食的世界,直到桌上的碟子漸漸空了,服務員為他們上了餐后甜點,巧克力味,草莓味和馬鞭草味的冰淇淋——方崢再次迫不及待地要為他沒有說完的故事畫上句號。“剛才我說的這些,大多是吳渝萍講的。我們帶著她的聊天記錄去找她,她立刻嚇得兩腿直哆嗦,什么都說了。當然還有一些是邵磊講的,他根本不在乎被判多少年?!?/br>方崢糾結了半天,選擇了草莓味的冰淇淋:“其實邵磊生病了,他得了肝癌,肝癌晚期,是遺傳性的,他的外公,和兩個舅舅,都是得了這個病死的——這冷飲很甜!”方崢見慣了生死,這時用小勺挖著冰淇淋,臉上竟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他就是覺得自己活不久了,反正一樣要死,不如為社會做點有益的事情,他說的有益的事情,就是為了他的女神殺死房東。殺了孫偉之后,他甚至沒有去見他的女神,只是在網上和她說了一句話?!?/br>“他說了什么?”徐揚問道。方崢回憶著:“潘多拉小姐,我已經將你背后的惡魔殺死,以后請你自由地飛翔?!?/br>“還挺文藝的?!毖R評價道。此后是一片寂靜。大家都用勺子慢慢地挖著面前的冰淇淋,冰淇淋被裝在一只透明的小碗里,逐漸開始融化。徐揚忽然說:“孫偉也不算個壞人?!?/br>他用了“也”字,即他認為邵磊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壞人。方崢點了點頭:“孫偉那破房子能賣幾千萬,他沒賣,租給這些鄰居,租金每個人每月兩千塊,其實是很低的。光從這點來說,他可不是什么黑心房東?!?/br>徐揚嗯了一聲,此后又是無言。結完賬后,三人離開自助餐廳,室外的陽光很燦爛,但三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晦暗的薄霧。他們相互說了再見,進了兩輛車里,薛齊載著徐揚回家。但到了徐揚住的小區,他們沒有上樓,而是在附近慢慢地散步。過了會兒,一大片云團飄了過來,遮住了太陽。走了一會兒,薛齊忽然問徐揚:“你在想什么呢?”徐揚說:“我還在想那個案子?!?/br>薛齊點了點頭,其實他也在想。這個案件實在太令人唏噓。一個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懵懂青年,秉著他自以為是的正義,隨意處決了另一個他一點兒都不了解的人。被他殺死的那個人,其實并不壞,他收著廉價的房租,養著許多的流浪貓……他有時的所作所為是挺惹人討厭,但或許他就是太寂寞了。而夾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女人——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話連接著他們的那個女人,不論她的行為導致了怎樣不可挽回的后果,她的初衷并不是那樣的?;蛟S她只是希望別人來愛她,希望過上稍稍富裕的生活。這樣三個不完美而平常的小人物,在紛雜的網絡社會中,一起演奏了這場以悲劇結尾的鬧劇。而最終留給別人的,只剩下鬧劇謝幕后的談資而已。下午的時候,他們回到徐揚的公寓,照例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徐揚很喜歡看電視,薛齊很喜歡陪徐揚看電視。電視機上仍舊上演著那部耳熟能詳的諜戰片,氣氛緊張而詭異,每個人都有兩張不同的面孔。徐揚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又像是在對薛齊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人性真是太復雜了?!?/br>薛齊轉過頭去:“什么?”徐揚想了想,說:“沒什么?!?/br>徐揚的心里閃過一些念頭來,這些念頭很難捕捉,很難言喻,但它們確實存在著。一度他曾經以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人性,但到了現在,他開始覺得,即便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心理學家,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人類。人是怎樣一種復雜的動物?他們既脆弱,又強壯;既迷茫,又堅強;他們既愛著一個人,又恨著一個人;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分割來的兩面——很難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一個人,因為人類太復雜了。而站在不同人的立場,看到的世界也截然不同——不論是從孫偉的角度,邵磊的角度,還是吳渝萍的角度,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有相當的邏輯依據,當然不能說是完全對的,也不能說是完全錯的。同樣的,在生活中善待過,虧待過自己的那些人,他們的腦海里有時閃現的是惡意,有時閃現的是愛意,兩者都是有的,愛恨交織,此起披伏。只是徐揚以前更多看到的是恨的那面,而現在,他更加容易看到愛的一面。變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自己。晚些的時候,薛齊接到來自徐剛的電話,徐剛在電話那頭躊躇了好一陣,才說:“薛齊老弟,昨天我參加了一個聚會,得知徐揚不是你爸親生的?!?/br>薛齊覺得有些莫名:“是呀,怎么了?”電話那頭安靜了好一陣,才說:“上次我們喝酒,我以為是我喝醉了,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夢里發生了兩個事情——第一,你告訴我徐揚不是你弟弟;第二,你,你……親了徐揚?,F在發現第一件事情是真的,那么我想,第二件事情……可能也不是我在做夢?!?/br>薛齊幾乎立刻就說:“對,你不是在做夢?!?/br>電話又安靜了幾秒鐘,而后傳來一聲輕輕的:“臥槽?!?/br>薛齊說:“那天我喝醉了,但我說的是真話,我特別愛徐揚。所以,在時機成熟之前,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的事情……我很重視我們的關系,我是要和徐揚過一輩子的?!?/br>這回沒過多久,就傳來徐剛的聲音:“知道了,我祝你們幸福?!?/br>掛了電話后,徐剛久久不能平靜,他想起了他的親弟弟徐凱。難道所有家里受寵的孩子最后都會變成基佬嗎?☆、第十二章獲得幸福(1)坐在徐揚斜對面的,是一位臉年紀三十出頭,面容憔悴的職場女性。她穿著現下最流行的棕色格紋西裝,踩著一雙尖頭的高跟鞋。染成淺棕色的頭發被精心地梳起,又刻意地抓松,垂在腦后。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她的妝容已經斑駁,厚重的粉底下是她日漸粗大的毛孔,與已經開始松弛的皮膚,仿佛靈魂中的倦意已經抑制不住,透過一層又一層的化妝品,直接溢到了臉上。“徐老師,我先說說我這幾天做的夢吧。我做的夢不多,就記住了兩個?!?/br>說話的人叫曾凡婷,在一家私企做高管,管理行政事務。她的長相與美麗無緣,卻有很好的異性緣。當她剛來做咨詢地時候,徐揚詢問她的基本情況,她說出的戀愛史幾乎可以拿來寫成一本長篇。“我的第一個夢,是和我男朋友有關的?!痹叉玫穆曇舯人拈L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