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看怎么知道呢？”薛齊不服輸地說。

方崢隨即從上衣口袋里拍出幾張照片，一張一張地平鋪在桌上，記錄著死者最后的模樣。

孫偉是側身倒在地上死去的，他穿著黑色的套頭衛衣和同款黑色絨布褲，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落在離他頭部不遠處的位置。

到死為止，他還在地上奮力地向前爬著，伸長了手臂向路過的人群求助，未來得及閉上的眼睛里滿是驚恐與渴望。他的身下是一大片殷紅的血液，沿著他爬行的道路緩緩搓開……暴露在外的腹部上插了一把水果刀，已經完全扎進他的皮膚，幾乎只剩下刀柄……

“有人見到兇手嗎？”徐揚細細地端詳著照片，問道。

“沒有，”方崢說，“案發的時候是晚上，路上人又多，走在孫偉附近的人都說沒看清是誰捅了他，當然也有可能有人看見了，但是沒有向警方匯報。兇器上沒有任何指紋，死者的手指甲里倒是找到了一些皮膚組織，很可能來自兇手，但對比數據庫，沒有找到任何信息，即兇手沒有犯罪記錄?！?/br>
徐揚點了點頭：“他傷了哪里？看樣子是當場死亡?！?/br>
既然死者是以躺在路上的姿勢被警方拍照取證，那么他一定沒有活到救護車趕來。

方崢嘖嘖兩聲：“他人胖rou厚，本來一刀進去就戳漏了他的大腸，不至于喪命，或者說，不至于這么快死……但是兇手一刀下去還嫌不夠，他轉動了刀柄，所以就……”

“轉動了刀柄？”

“對，兇手把刀戳進孫偉的肚子里后，在他的體內轉動了刀柄，雖然只轉了幾十度——但直接把他的大腸攪碎了。法醫把刀拔|出來的時候……你們猜里面都成什么樣了？”

聽到這里，薛齊終于忍不住唰的一聲站了起來，他慘白著臉捏了捏徐揚的胳膊：“我，我在外面等你?！?/br>
他默默地走到門口，把自己送了出去，從外面關上了門。

☆、第十一章雙面人（4）

薛齊出門后，方崢撇了撇嘴角：“你哥可真有趣?！?/br>
徐揚不著痕跡地說：“他已經不是我哥了，薛家和我斷絕了關系?！?/br>
方崢驚訝地轉過頭來：“什么情況？是你家發生了什么，還是你本來就不是……”警察的洞察力是敏銳的，他立刻從徐揚的表情里讀出了些信息，“這也難怪，小時候你們就不對付，我早就覺得你家的情況奇怪了……你媽才剛走多久啊，這薛家也太缺德了?！?/br>
徐揚溫和地搖了搖頭：“沒有，他們對我挺好的——我只是告訴你事實，并不是要埋怨什么。雖說是斷絕了關系，但以后如果我爸……我是說薛叔叔……有需要的話，我會去盡到贍養的責任?！?/br>
“得了吧，他家這么有錢，還需要你盡責？”方崢嘖了一聲，“那你現在，現在……就一個人？”

徐揚微微一愣，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想到了薛齊。

方崢大大地嘆了一口氣，豪爽地拍了拍徐揚的肩膀：“以后不論大事小事，有用得著的地方，就隨時找我這個朋友，我雖然沒錢，也沒什么用，但起碼還算靠得住?！?/br>
徐揚微微一笑，將他的手輕輕拍開：“我們還是繼續說案子吧?！?/br>
方崢哦了一聲，將椅子往前挪了挪：“我們說到……兇手轉動了刀柄?！?/br>
“要在人的體內轉動刀柄，需要很大的力氣吧？”

方崢還略微有些晃神，所以回答得有些慢：“……是?！?/br>
“所以兇手很可能是男性，女性沒有這么大的力氣?！?/br>
“不止是男性，還是肌rou含量比較大的男性?！?/br>
徐揚微微揚眉：“怎么說？”

方崢做了一個握刀沖刺的動作：“兇手捅了死者一刀，跟著做橫刀動作，在他的體內造成更大的創口，但周圍沒有人看到他的臉——說明這一些列動作都發生的很快——而刀身沒入身體很深，又確實在體內被轉動了……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造成這么大的傷害，沒有很大的力氣是做不到的——所以兇手很可能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br>
徐揚點了點頭：“很有道理?！?/br>
方崢哈了一聲：“我請你來不是為了聽你表揚的，你趕緊給我分析分析，應該從什么角度去破案？案發的那條路雖然有攝像頭，但離案發地有點遠，什么都拍不到，只拍到一片烏泱泱的人頭……去演唱會少說有幾千人，那條街也沒有被封路，是流通的，要找兇手就像海里撈針，我都快愁死了?！?/br>
徐揚猶疑著：“就從這些照片入手？”

方崢說：“就從這些照片入手，你說點什么都好，給我一點思路?！?/br>
徐揚剛要開口，會議室的門響了兩下。方崢不耐煩地轉向大門：“誰呀？”

“是我，薛齊?！遍T外那人說。

這尷尬的對話不免讓方崢想起早上的那個電話，薛齊在電話里叫他“大傻逼”。方崢有些不悅地說：“請進?！?/br>
門把手轉動了一下，跟著門開了，薛齊的手里端著兩杯珍珠奶茶，奶茶的杯子上畫著網紅店的標志，是新出的波波茶系列：“時間不早了，我買了奶茶，你們先喝點，墊墊饑?！毖R瞇著眼，歪著頭，盡量不看桌上的照片，剛把奶茶放下就要走。

徐揚叫了他一聲：“薛齊，沒什么事，你先回去吧?！?/br>
但薛齊說：“沒事，我閑得慌，就在外面等你?！?/br>
薛齊走后，兩人將吸管插進奶茶上方的封口，不約而同喝了起來。方崢一口就吸走了三分之一的液體：“這什么東西？味道不錯?！?/br>
徐揚喝奶茶的模樣倒很斯文，他指著死者的照片說：“不論從兇手殺人的時候迅速有力，還是從他離開犯罪現場的時候準確有序，都說明這不是一次沖動犯罪，而是有密謀的蓄意謀殺。但這樣的畫面總讓我覺得……有種矛盾感?！?/br>
“矛盾感？”方崢重復了一遍。

徐揚慢慢地說：“一般的仇殺，會選擇在比較隱秘的場所進行，因為兇手不想被人發現他的行蹤，也不想遭受懷疑。而以報復社會為目的的無差別殺人，更容易選擇開闊的場所，因為這樣更能引起社會恐慌?！?/br>
方崢點了點頭：“是這樣的，你繼續?！?/br>
“這次案件雖然在人多而開闊的地方發生，但兇手只殺了一個人，沒有繼續犯罪，這不符合無規則殺人的常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在刺中死者后，立刻將兇器隱藏起來，逃離了人群——只要他動作稍微慢一些，就會立刻被人群識別為兇手——他沒有被人目擊，也證明了他早就規劃好逃離路線，一切都算駕輕就熟。所以盡管這一切看起來都很像無差別殺人，但本質上，是只針對一個人的謀殺?！?/br>
方崢抿著嘴唇點了點頭，顯然是基本同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