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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手指正摩挲在泛黃的照片上,身后傳來一聲輕喚:“葉老師?” 葉清倫合上影集放回抽屜里,淡淡回頭,望向年輕的實習醫生:“怎么了?” 實習醫生摸了摸后腦勺,“葉老師,主任的腹腔鏡手術您沒去嗎?” 葉清倫拿起手邊的文件夾,“正要去?!?/br> “手術時間提前了?!睂嵙曖t生微微愕然,“您不知道?” 葉清倫神色一僵,但很快恢復到一如既往的平靜模樣:“我剛回來,不知道?!?/br> “哦,我以為有人給您打電話呢?!睂嵙曖t生表情有點局促,“半小時前已經開始了?!?/br> 葉清倫放下文件夾:“嗯?!?/br> “對了,葉老師?!睂嵙曖t生一臉認真,“明天早上的查房我幫您去吧,高主任說了,您最近要準備南大的講座,會很辛苦?!?/br> 辛苦? 葉清倫心底一哂。 這原本是高主任的講座,推給了他。 給大一新生動員,無非就是打打雞血畫個餅,辛苦兩個字說出來也不害臊。 “不用了?!彼兝?,“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準備明天晨會的病例?!?/br> “……哦?!睂嵙曖t生乖順地垂下了頭。 葉清倫背對著他坐下來,攥著筆的右手,白皙的皮膚下青筋凸起。 - 雖然陸檸一直不把自己當舒家人,但她的車進出小區從來都是暢通無阻,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今天成員很齊,舒國良和蔣玉蘭,還有他們倆的女兒舒若都在。 保姆做了滿桌菜,蔣玉蘭無比親熱地將陸檸牽到桌子前面。 “阿姨日日盼夜夜盼,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這次不走了,就回家住啊?!?/br> 陸檸冷著臉,毫不留情地把手甩開。 蔣玉蘭“哎呀”了一聲,坐在主位上的舒國良便朝兩人看過來,神色帶著不悅:“檸檸,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別鬧了?!?/br> “爸爸?!标憴幹蓖νΦ卣局?,俯視著舒國良,“我媽那幅呢?” 舒國良正了正身子,淡淡道:“上個月你蘭姨在朋友那兒得了一幅徐悲鴻先生的真跡,掛在前廳氣派,我就給換了?!?/br> 陸檸冷冰冰望著他,語氣里卻夾著滿滿的憤怒:“您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么了?” mama去世不足一年,爸爸就要娶這位蔣玉蘭進門。 當時父女倆鬧得很不愉快,后來舒國良哄她,說會永遠把mama畫的那幅掛在客廳,沒人能取代她和mama在這個家中的位置。 再后來舒若出生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陸檸離開舒家去和外婆一起生活,但這幅一直都還掛在舒家的正廳。 她以為,舒國良不至于連最后一點點臉都不要。 “檸檸,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笔鎳紘@了一聲,語重心長,“人嘛,要往前看?!?/br> 陸檸沉默著掃了一眼屋里這些人。 裝模作樣的溫婉的蔣玉蘭,低眉順眼一言不發的小白花舒若,最后視線落在比以前更加令人作嘔的舒國良身上。 她一字一頓,嗓音里夾著冰渣:“那不是過去的事,那是我媽?!?/br> 舒國良閉了閉眼:“你媽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你怎么就還放不下呢?” “我不是你,連做人最起碼的良心和羞恥心都沒有?!标憴幒藓薜氐芍?,“畫呢?” 舒國良目光一顫:“你要做什么?” “這是我媽留在這個房子里的最后一樣東西,我要帶走?!标憴幍?,“從今往后,我和你們沒有一絲瓜葛,再也不會踏進這扇門?!?/br> “舒檸,你——”舒國良臉都氣紅了,“你是我女兒!” “舒院長,您又忘了?!标憴幫?,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我姓陸,是我媽的女兒?!?/br> - “你這孩子,怎么能那么跟你爸爸說話?”外婆抬了抬手,作勢要打人,最后還是顫巍巍放下去,嘆了一聲:“我教了你二十幾年,都白教了是不是?做子女的怎么可以忤逆父母?就算爸爸不對,你好好跟他講不行嗎?非要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來?!?/br> “是,外婆,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标憴幑杂X地低著頭,道歉道得心不在焉。 外婆是受世家小姐的傳統教育長大的,都恨不得三從四德了,陸檸從來不明著和她犟嘴。 “每次都說知道錯,我看你一點都不知道!” 陸檸摟住外婆的脖子撒嬌:“嘿嘿?!?/br> “你這孩子哪里像是我教的?一點規矩都沒有?!崩咸珨德渲鴶德渲?,語氣還是軟了下來。 陸檸忙不迭點頭:“是是是,我沒規矩,您要怎么罰我都行,不要氣壞了自己身子啊?!?/br> 一向受不住她撒嬌的老太太彎了彎唇:“去,給你煮的銀耳湯還在鍋里,自己盛起來吃?!?/br> 陸檸抱住外婆在她溝壑縱橫的臉上啪嘰親了一口:“就知道您最疼我啦!” 外婆看著她像只小鳥往廚房里飛的模樣,滿眼都是慈祥和寵愛。 - 第二天上午,陸檸去東仁醫院做剩下的體檢項目。 她忍著饑腸轆轆去采血處抽血,里面的年輕護士還在吃酸辣粉,那誘人的香味勾得她胃里的饞蟲拼命地造作。 陸檸把體檢單放進去,護士趕緊洗了手,過來給她抽血。 看著胳膊被橡皮筋緊緊地綁住,碘酒擦在皮膚上,涼颼颼的,恍惚間一種類似于疼的感覺,陸檸緊張地捏住了拳頭。 其實她很怕疼,小時候打針總是要哭要哄,現在都一把年紀了,不好意思再哭,卻也沒比以前耐疼。 陸檸見這護士還很年輕,可能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心里忐忑得很。 她抿抿唇:“小meimei,輕點?!?/br> 護士笑了一聲:“您別這么緊張?!?/br> “那你輕點?!?/br> “好,我輕點,把手捏好,一會兒就結束了,很快啊?!睉摏]見過哪個奔三的女人還怕成這樣,她有點無奈,幾乎是用哄小孩的語氣。 陸檸神色復雜地點了下頭:“……嗯?!?/br> 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陸檸死死地盯著逼近自己血管的針頭。 小時候大人說打針的時候不看就不疼,陸檸發現是扯淡的,只是為了趁小孩不注意順利把針給扎進去。 從那以后,她便養成了這種死死盯著的習慣。 時間變得格外的慢,像是畫面一幀一幀的往前挪動。 還差不到一毫米的時候,陸檸捏緊了另一只手,準備迎接疼痛的到來。 突然,身后傳來一道男聲:“有人嗎?高主任要我來拿許文舟的檢查結果?!?/br> 護士的針剛好戳進去,被那人嚇得手一抖,頓時冒出血珠子。 陸檸疼得“嘶”了一聲,幾乎當場飆淚:“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