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4
狗賊,竟將湘州拱手讓出,還將南都建昌割與匈奴了?!” 短暫的沉默后,季滄亭面前的桌案突然被她一腳踢翻過去,一雙眼冷得宛如雪山上料峭的冰峰,她并未多言,提起槍便走。 “郡主!我們在此時內斗,必為匈奴漁翁得利??!” “我不是在賭氣?!奔緶嫱ぷ叩介T口頓住步子,回頭道,“石莽這是找死,他和匈奴提建昌,等同坦承煬陵孤立無援,除割地外別無他法。匈奴會是什么守約之輩嗎?只要去一趟湘州摸清了這不是陷阱,必會撕毀條約殺他個回馬槍,煬陵要完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為王·其一 深秋的煬陵, 桂子如故, 但住在這座蒼天之下最大城池的百姓們今年卻短了迎秋的興致。 宵禁已經有一個月了,一到天黑家家戶戶都閉上了門窗, 午夜夢回時, 總是聽到窗外傳來石莽派出的士卒踹開了某家門庭的聲音。 然后次日天一亮, 人們便會發現街道上又新添了血痕, 而百姓們也從起初的當街唾罵, 到了如今的麻木不仁。 百姓,官吏……整個煬陵就這樣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大多數聲音都消失了,無法沉默的還剩下一類人——那就是讀書人。 秋闈甫過了一日, 朝中便傳來噩耗, 石莽代天子傳旨,為免煬陵等北地受戰亂侵擾, 將建昌等十六州割讓匈奴,從此與匈奴右賢王部率領的大軍劃江而治。 “江南一岸, 不許動一兵一卒, 黎民百姓,拱手讓與財狼?” “江南六州九郡盡數封城,唯有建昌乃庾氏本家, 堅持開城收攏流民,只盼援軍,沒想到卻盼來的是一紙割地詔書!” “吞狼軍在北邊拼命,煬陵卻先就認敗了?!憑什么!” 成欽滿身疲倦地回到府中, 他手中緊緊握著一團取自貢院的試卷,他已不必再盡到考官的責任,因為秋闈參試者五百一十三人,五百一十三張試卷,每一頁都寫著六個字—— “殺匈奴,誅國賊!” 他仿佛聽見了一片壓抑已久的浪潮正在逐漸包圍風雨飄搖的大越,他不知吉兇,只知那并非人力可阻,佇立良久,聞得身后有人輕聲慢語道—— “夫君,你頭上有白發了?!?/br> 成欽回過身來握住妻子的手,眼中不免有幾分澀然:“無妨,眼下中原情勢緊急,待孩子誕下后,我讓族人接你去嶺南祖地?!?/br> 庾氏的身子已經足月,隨時有可能臨盆,聞言,一如既往道:“國難當前,我雖為女子,也不應獨善其身?!?/br> 成欽沒有多言,他知道庾氏的秉性如此,道:“這段時日,累你為我cao勞了?!?/br> 庾氏乃建昌大族,如今煬陵消息封鎖,圣旨到了建昌諸州時,若非庾氏及時傳訊,他們還不知建昌已割據出去之事。 “夫君,你可有計量了?”庾氏輕聲道,“我族中傳訊,如今南方諸州大多鎖城不出,建昌已不指望朝廷能派兵增援,打算……索性向滄亭求助?!?/br> 在中原全線潰退的情況下,到處追著匈奴尾巴打的吞狼軍風頭卻是一時無兩,匈奴以勇悍著稱,他們卻更兇更猛,即便是稍有失利,也非得咬下敵人一塊rou才愿撤退。 匈奴囂張,但他們也知道疼,與其和這塊石頭硬碰硬,不如去啃那些軟柿子,是以每下一城,便再不敢如先前那般盤桓數日殺人取樂,而是搶了就走。 季滄亭如今的勢頭是成欽這邊唯一欣慰的事,聽妻子說起,道:“我知滄亭素來不輸男兒,只是她身后崤關守備薄弱,匈奴隨時可自厄蘭朵重新殺來,若是讓她南渡去救建昌,北方甫遭戰亂的諸州難免有后顧之憂?!?/br> ……不能再給她壓力了。 庾氏自也知道,憂色爬上眉梢間,卻見成欽身后有風夾裹著一張張白紙飛過院墻,她一怔,讓下人拾來。 “石賊禍國,弒君篡越,守國門者,當為天子?!?/br> 庾氏喃喃念出上面的字跡,只見散落在院中的紙頁上皆寫著這十六個字,滿臉錯愕道,“夫君,這可是反石清流所為?” “不,徐相與我絕不會這么做?!背蓺J臉色瞬間凝肅起來,他想得極快,道,“煬陵里那些年輕人本就一腔義憤難抒,若讓他們看見此等言論,必會與石莽控制的禁軍硬碰硬,讓石莽擔一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只是讀書人哪里是禁軍的對手?倘若是有心人欲借此造勢起事,恐怕布計者連這些讀書人的性命也算在里面了?!?/br> 為誰造勢?守國門者? 一想到后果,庾氏亦是滿臉蒼白,成太傅與宋相嘔心瀝血在小龍門為大越培養的那些足以中興王朝的力量,決不能如此犧牲。 “大人!大人!”下人匆匆趕來,面色驚惶,“煬陵城中已有千余學子白衣赴宮門死諫!” 不祥的預感終于化作現實,成欽轉身走到門前,又停住了腳步,回身看向妻子,嘴唇翕動了一下,道:“我會回來?!?/br> 庾氏與他對望了片刻,輕輕按住腹中不安的胎兒,用盡力氣抿出一個淡笑:“你還沒帶我去吃嶺南的荔枝,當然要回來?!?/br> …… 天不亮時,余婆婆一如既往地蒸好了幾籠炊餅,裝在食盒里推出了門。 她兒子兒媳總是勸她這兩日不要出攤,可她總覺得今年的老寒腿越來越嚴重了,怕自己等天冷了就沒那個力氣,便趁著兒子兒媳沒睡醒之前,便悄悄出門擺起了炊餅攤。 余婆婆本以為來得早了,卻沒想到一開門,便見到三三兩兩的讀書人,手執論語、中庸等經典站在街上。余婆婆見他們為免驚動百姓,只是低頭默讀,并沒有出聲,隨便尋了個就近的年輕人問道—— “小公子,不是昨天便考完了嗎?這是去哪兒呀?!?/br> 那年輕人雙手有些顫抖,但并未對余婆婆實言,斟酌了一下言辭,道:“婆婆,我們是去看榜,今年……今年的榜放得早?!?/br> “原來是要看榜了?!庇嗥牌虐藘蓚€熱騰騰的炊餅遞過去,笑瞇瞇道,“看完榜就該做官了,好人做好官,好官做好事,等打完了匈奴,大家好好過日子?!?/br> 年輕人眼眶微熱,低頭咬了一口松軟的炊餅,道:“是,讀圣賢書,當不負百姓?!?/br> 余婆婆只覺得自己是年紀大了,抬頭看向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