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睜開眼就看見，翻開的那頁課文底下“全文并背誦”這幾個字，就突然感覺有點兒頭疼。

沈晝最怕背書，沒有之一。

身子斜倚著墻，他看著課文前面幾句文言文，翻來覆去的念了好幾遍，也怎么沒過腦子。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鄙驎冴H上眼皮，打了個哈欠，腦子一片空白，只記得開頭是三個語氣詞。他也沒多想，就憑著記憶力隨口重復了一遍，“唉吆喂，蜀道難，難于上祁山?！?/br>
沈晝背了一整節的早自習，一篇還是沒背會。才記個開頭。

下了課回到班里，他這邊剛坐下，祁山就聽見有人喊他：“沈晝，外面有人找?！?/br>
沈晝抄著兜搖搖晃晃的出去了，跟一個女生說了句什么。

回來時手里拿著份碎花布包著的盒飯。

祁山湊過去看了一眼：“喲，愛心早餐啊這是?！?/br>
沈晝直接扔到他桌子上，枕著胳膊說了一句：“送你了?！?/br>
“使不得啊，小伙子。你女朋友送你的?！逼钌剿豪痖_，看了一眼，透明盒飯里整整齊齊碼著火腿腸，雞蛋卷，還有培根?？粗貏e誘人，就是有點膩。

“她不是我女朋友?！鄙驎冋f，“你幫朕試試毒?！?/br>
“早上吃一肚子大油，不難受嗎?！逼钌较訔壍暮仙狭松w子，往抽屜里一扔，沒再管它。

“正好貼秋膘?！鄙驎兤沉怂麄饶樢谎?，今天祁山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帽沿兒壓得很低，只能看見挺拔的鼻梁，以及輪廓分明的尖下巴。

沈晝沒由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天天用泡沫剃須膏刮胡子，他的下巴還挺光潔。

“山哥你跟我說實話，你下巴是不是削過？”

“哥這十級美顏是天然的?！逼钌脚み^頭把臉轉到他面前說，“來來來，你檢驗一下?！?/br>
沈晝勾唇笑了笑，在他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然后就皺著眉，用嚴謹的表情看著他說：“硅膠填充物的手感，這花了幾萬？”

“我代表全醫學界譴責你?！逼钌狡乘谎?，然后背過了身去。

“yoooooooo，這干嘛呢?！鼻f凜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他們班，站在沈晝后面拍了拍他的背說，“我是不是錯過了一場大戲，什么捏捏下巴咬你嘴……”

“滾你大爺?！鄙驎冋酒饋眭吡怂荒_，“這位二十九班的差生，請你離開我們高貴的班級?！?/br>
莊凜一邊后退一邊躲：“哥，別啊，我就開個玩笑?！?/br>
“你不配跟我開玩笑，我們之間有階級差異?！鄙驎冋f完又卷起語文書，捅了他兩下。

“行行行，您是學霸是優等生是大佬，我是學渣是流氓是貧農?！鼻f凜看了一眼祁山說，“今兒下午你倆就要跟人去搞那什么障礙賽了？”

“沒錯兒?！鄙驎冏卦鶅簡査?，“你來干嘛。有事？”

“我今天下午有事兒去看不了你比賽了?！鼻f凜恢復了正經，“我爺爺突然出事兒了，在ICU，我這就得走?！?/br>
“爺爺怎么回事兒？”沈晝皺著眉頭，心里猛地一跳。

他小時候經常跑莊凜爺爺家玩兒，老人家特慈善，很疼他。

“腦溢血?！鼻f凜咽了口水說，“我吧，就是不太放心你，下午悠著點，別沖動?！?/br>
“行，我心里有數?！鄙驎兣牧伺乃募绨蛘f，“那你也別太著急?！?/br>
“不著急?！鼻f凜笑笑，“我急也不頂用?！?/br>
他倆說話時祁山就一直背著身在玩手機，莊凜看見后，跟他搭了句話。

“哎，山哥，聽說你要跟我晝哥一起組個車隊？”

祁山掀了掀帽沿兒說：“對?！?/br>
“那得帶上我?！鼻f凜一屁股坐在了沈晝大腿上說，“我倆捆綁銷售?！?/br>
“一邊兒去?！鄙驎円话淹崎_他，“趕緊該干嘛干嘛去吧，馬上又上課了，我還得背課文呢?！?/br>
“喲，您還背課文呢?！鼻f凜一臉震驚，“那您趕緊背。明天報紙頭條得這樣寫‘震驚！沈晝同學竟然背會，他真的好棒棒哦’?！?/br>
“玩兒蛋去吧你?！鄙驎冋酒饋韽街卑阉瞥隽碎T外，順帶著關上了門，從門縫里露出頭，沖著他背影敬了個禮，“再見！”

回來看見祁山擱那兒笑著說：“你這朋友挺有意思，跟二人轉演員似的?！?/br>
“從小就皮?！鄙驎儞沃掳驼f，“話說你怎么天天獨來獨往的，沒見你有什么朋友啊?！?/br>
“有一個?！逼钌秸f，“大狗?！?/br>
“哦——”說起他沈晝還有點兒印象，“阿富汗大型獵犬?！?/br>
祁山突然沒了言語，想起以前他也曾經以為自己有很多朋友，兄弟遍地。

“有他一人就夠了?！逼钌揭性诤笞郎险f，“打街頭籃球的時候，我被人擠兌得鼻青臉腫。我那幫子朋友就站在旁邊圍觀，用那樣的目光看向我。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壓根不需要其他狗屁朋友了?！?/br>
就只有那個被他叫大狗也不生氣的男孩兒，肯陪他一起挨揍。

有這一個朋友，就已經夠了。

沈晝看不清祁山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后腦勺上，短短一茬頭發從鴨舌帽的扣子鉆出來，倔強宛如稻草。

沈晝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或許，我能成為第二個?！?/br>
祁山偏過臉，定定看了他一眼，轉過頭沒有說話。

上課時，語文老師果然抽了沈晝背書，而且還是第一個。

沈晝吊兒郎當的站在座位上，跟祁山商量好讓他把書攤開，方便他偷瞄。

全班同學都往后面看，沈晝掃了一眼開頭第一句，然后就卡殼了，于是繼續斜著眼偷瞄。

一眼又一眼，跟看不過癮似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變聲期過后就一直有點兒沉，是那種低低的煙沙嗓?；磁c哥說過他這嗓子，就是為唱搖滾而生的。

他磕磕巴巴的把一篇文給念完了。

語文老師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嘆口氣看了他一眼，擺擺手說：“行吧行吧，難為死你了?！?/br>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沈晝沒所謂的坐下，趴下睡覺了。

第14章甩尾

下午一放學，祁山就去六小門口把宣宣接回了家。

爺爺在門口坐著跟二叔一起扒蒜，宣宣背著書包跳過去，蹲在一邊默默的看。

祁山掉了頭就要走，二叔抬頭問了句：“干嘛去？”

祁山有點心虛，看見他劉海底下的眼睛，別了頭說：“找同學玩兒去?！?/br>
二叔點點頭說了聲“哦”，心想這孩子長大了，以前從不跟同學一起玩的。

宣宣沖他晃了晃手，說了句：“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