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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笑了笑,“你感覺好些了嗎?剛才在法庭上……”梅蘭妮慘淡地一笑:“人都是要一死的,即使是保羅,我們做父母的怎么都不舍得,但他總有一天也會離開這個世界。他真跟我們一起去了,那至少……至少沒有孤零零地一個人留在這世界上,至少有我們在他身邊他不用害怕,至少這樣他也能早日和他父親團聚,皮埃爾一定想他想得要瘋了。雅各,再堅持一天,到了明天,我們就能解脫了?!?/br>把犯人押入死刑囚牢后,獄卒給每個人發了紙筆,方便他們寫遺書。很多人都沒有寫,因為他們家里已經沒有人能夠接收這樣的遺書了,有的家人已經死去,有的家人則在這同一批死刑犯中。唯一奮筆疾書的,是獨自盤腿坐在囚牢角落里的雅各。自從進了囚牢后,他便寫個不停,甚至向其他沒有寫遺書的人討要了白紙和墨水,寫了一頁又一頁。他寫的不是信,而是一首曲子,他的最后一首曲子。他已經很久沒有作曲了,實際上,在決定逃亡美國之后,他整天忙碌著整理東西安排行程,后來又被關入大牢,根本無法作曲?,F在他已時日無多,再不作曲,就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他不敢去想自己的作品將來會如何。他的得意之作原稿已被焚燒,本要帶去美國的那些手稿——諸如那寫滿了阿爾伯特的批語的第一稿——都在他的手提箱里,現在恐怕也早就被沒收銷毀了。至于現在在監獄里寫的這些,說不定很快就會被當成垃圾扔掉吧。他原本還有許多作曲的計劃。到了美國以后,雖然要先找到謀生的手段,但他從未想過要放棄音樂。哪怕沒有劇院給他演出,至少他可以找英國的出版商出版。他還打算抽空學習美國土著還有來自各國殖民者的傳統音樂風格,嘗試新的寫法。阿爾伯特也提議過說,想和他合寫些協奏曲,作為兩人愛情的見證。然而,這一切現在都不可能實現了。也許他活了這么一場,最后卻連一個音符都留不下來。他此前受到的那些贊譽,轉身就會被人遺忘。就連他崇拜的莫扎特,不也被埋進了亂葬崗么?但這并沒有阻止雅各的寫作。在這死期將至的一刻,他正用音樂燃燒自己生命的最后一點力量,寫盡自己無限的痛苦、悔恨、遺憾、思念和深情。故人們的笑臉一個個閃現在他眼前:父母、音樂學院里的導師、雷耶先生、珍妮、劇院里的朋友們、皮埃爾……還有那座無虛席的劇場里閃閃發亮的吊燈和潮水般的掌聲、散場后靜謐的琴房里鋼琴上搖曳的燭光……熱鬧嘈雜的市井小巷、金碧輝煌的舞會大廳,和阿爾伯特一起構筑的溫馨的小窩……尼克跌跌撞撞的腳步、牙牙學語的稚嫩聲音、抱在懷里的溫暖感覺……阿爾伯特悠然彈琴的動作、認真指揮的背影、沉睡時環繞在他身上的臂膀……雅各不由想到,自己是多么熱愛這個世界,但恰恰是這個世界給他開了個致命的玩笑。畫上最后兩道豎線,雅各精疲力盡地丟下筆,在散亂的紙張簇擁下閉起了眼睛。剛剛寫下的旋律仍然縈繞在腦中,伴著他睡去。“飛去吧,帶著金色羽翼的思想;飛去吧,棲息在茂密的山林,那里的空氣溫暖而又芬芳,那溫柔的微風吹自我們新的家園。新大陸的河岸歡迎著我們,還有那希望的高塔。哦,我的家園,如此美麗,又如此遙遠;哦,我的回憶,如此珍貴,又如此痛苦!懷抱著金色豎琴的天使,你為何杳無蹤影,沉默不語?快用歌聲重燃起我們心中的回憶,給我們說說那些過去的美好時光!或者成為那可憐的報喪人,用粗糲的聲音宣告我們的命運;又或成為那神秘的塞壬,誘哄我們沉睡在這痛苦的夢境……”雅各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聽到的是梅蘭妮纖細的歌聲。他揉揉眼睛,梅蘭妮正抱著保羅,坐在不遠處對著他寫的樂譜輕聲哼唱著。她的聲音雖然沒有專業歌劇演員們那樣悅耳動聽,甚至還有一點點走調,但卻籠罩著一種像梅蘭妮本人那樣的圣潔和神秘,溫情脈脈,滿含愛意。對許久沒有聽到音樂的雅各來說,無疑是天籟。雅各聽得出神,梅蘭妮已經停了下來:“抱歉,打擾你了么?”“不不不……”雅各連忙說,“請繼續?!?/br>梅蘭妮淺淺地笑了一下:“我不太會唱歌,可剛才保羅哭得厲害,我看到你寫了曲子,就試試唱歌哄他,他一聽就安靜下來了。他真的很喜歡音樂,如果活下去,說不定會變得像你一樣呢?!?/br>是啊,如果活下去的話……雅各心頭一緊,不知該如何回答。梅蘭妮沉默了片刻,又自顧自地唱了起來。不一會,一個清麗的女聲加入了她。雅各驚異地抬頭,另一個被判死刑的年輕女子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半跪在梅蘭妮身邊,跟著唱了起來。她們的歌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人們紛紛聚攏過來,有的坐下聆聽,更多的則加入了合唱。他們之中大都是受過藝術教育的貴族,唱起來并不吃力,盡管因為沒有指揮而唱得參差不齊,但無不帶著某種虔誠的情感。雅各凝望著歌唱中的人們,視線漸漸被淚光模糊。=======================================歌詞改編自威爾第歌劇中的希伯來奴隸合唱VaPensiero,原來是意大利文,LZ是根據別人翻譯的英文再翻成中文,再隨手改了改。原曲請戳這里:(視頻有中文歌詞字幕,但LZ翻的時候沒看這個,而且因為自由篡改了幾句,跟字幕不一樣。)清晨的革命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植缹U呀涢_始了好幾個月,可人們似乎并沒有厭倦每天的行刑。相反,人們似乎把這當成了一種新的娛樂方式,互相寒暄聊天,甚至自顧自地坐著織毛線,心不在焉地看著斷頭臺那里的動靜,然后在犯人被處決的時候起哄著喊幾聲。雅各站在囚車上望著聚集的人群。這樣的場景讓他想到劇院——這些人也許也曾光顧過雷耶歌劇院,以前阿爾伯特在那里公演他那些浮夸的歌劇時,這些人也曾邊看戲邊織著毛線聊天。曾幾何時,他的夢想便是給這些人創作出真正屬于他們的音樂,當他的作品開始公演以后,觀眾席里那些衣著樸素的人們的陶醉眼神曾讓他欣喜若狂。是什么樣的力量壓制住了他的音樂,令它消失無蹤了呢?如今劇院關閉了,革命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