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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緩步而入。正殿中央供著釋迦摩尼佛,七尺來高,金身已經有些剝脫了,現出下頭白檀木的底子。兩側是姿態各異的十八羅漢,背后則供著三大士。兩人安靜的上了柱香,衛漣從隨身的小荷包里掏出幾塊預先絞碎的銀錁子,總有三五兩的樣子,隨手丟到功德箱內,這才側過頭來對烈戰潼微微一笑:“這蘊空寺的好處,不止清凈,后院里還有棵百多年的合歡,每年都開的一樹紅云,令人心折。如今正當花期,我帶你一起去瞧瞧吧?!?/br>烈戰潼望著他柔和眉眼,心想,這世間無論什么花,開得再美,也決計沒你好看??谥袇s不敢說出來,怕他生氣,因此只順從的往后院而去。一路上,兩側回廊也是一樣的年久失修,只能隱約分辨出原先有壁畫的痕跡。風輕日暖,美人在側,烈戰潼饒有興致的一路看下來,忽然自以為發現了有趣的地方,忙指給他看:“你瞧,這頭象怎么生了六根牙齒,莫不是畫的降妖除魔的故事?”衛漣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抿嘴笑了,低聲解釋道:“這畫的是佛誕的故事。傳釋迦牟尼從蔸率天宮降生于人間時,便是乘的六牙白象。其母摩耶夫人晝寢,夢白象來降腹中,遂生佛祖?!?/br>前土匪哦了一聲,也不知是真的生出興趣,還是為了逗他說話,竟興致勃勃的拉著他一幅一幅講過來。一路耽擱之下,就這么幾步路,卻走走停?;撕镁?。待后院里那棵極為繁盛的合歡花映入眼簾,衛漣眉眼中漾出笑意,回頭認真的看向他:“如何,不騙你吧?”驕陽如金線,從枝葉間爭先恐后的撲泄下來,少年微微揚起的面龐瑩白如玉,隱隱竟似有輝光流動。烈戰潼忽然瞬間心如擂鼓,情不自禁的捧住他的臉,深深吻了下去。衛漣被嚇了一跳,慌忙推開他,兩只眼睛似浸在泉水里的黑瑪瑙,骨碌碌的慌忙往四周一轉,這才惱恨的罵他:“你瘋啦?”烈戰潼將他摟進懷里,低沉道:“寶貝兒,你真好……你怎么能這么好呢,我老覺得自己還在做夢似的?!?/br>衛漣一愣,笑了:“你知道啦?”烈戰潼有點回不過神:“知道什么?”見他這樣,衛漣心知自己猜錯了,不過也無甚需要隱瞞的,便坦然道:“我瞧你這些日子來心事重重,想必還不能適應那抄家拿人的差事,因此央哥哥給皇帝遞了句話,還是放你回驍騎營練兵去?!?/br>連月來,先是寧王遇刺的案子,緊接著又是昭寧之變太子被廢,牽連了不少官員,革職抄家的不在少數。非常微妙的,皇帝這次竟沒讓兵馬司配合刑部拿人,而是欽點了驍騎營出馬。世人眼中身為“裕王嫡系”的烈戰潼,無論寧王還是廢太子兩邊都不靠,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于是,才入職沒多久的定遠將軍,被迫干起了抄家綁人的差使。說起來,烈戰潼土匪出身,又在漠北南疆輪番滾下來,手底下冤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不過帶兵抄個家,簡直殺雞用上了牛刀??墒?,當土匪時殺的是為富不仁死有余辜的惡人,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是敵方對手,竟沒有一個如斯般刺激深刻——老弱婦孺、垂髫稚子,驚恐萬狀,哀泣嚎哭……更有那當眾觸柱的、偷偷吞金的,慘象萬狀,不可描述。白天的烈將軍冷心冷面一絲不茍的執行著指令,但到了夜間,卻是漸漸有些輾轉反側起來。烈戰潼沒想到衛漣竟把這樣細枝末節的事也放在了心上,頓時羞愧的同時心中暖意融融,思忖著,只怕今日此行也是衛漣特意安排,為了讓自己散心來的。他將他在懷里摟的更緊,聲音越發低沉而厚重:“沒事,我很明白自己的立場與位置,我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br>衛漣溫柔注視著他,輕輕撫摸上他線條堅毅的下巴,低聲道:“沒什么……其實,我喜歡你的'不忍心'?!?/br>烈戰潼一愣旋即情不自禁更加收緊手臂,只恨不能將他嵌進胸口,赤裸裸的貼住那顆勃勃跳動的心臟,永生永世,撕扯不開。你儂我儂的,時間仿佛過的特別快,不多久便已過申時。兩人出了山門,解馬并綹緩步而行,金烏光影里樹影婆娑,耳畔雀鳥歡歌,兩人偶爾低語幾句,不時對視一笑,彼此心中俱是一片溫存綿綿、歲月靜好之意。照著衛小侯爺的意思,今日原是打算在外頭住上一晚的。再往北十余里,山腳下毗鄰坐落著衛家兩個不大不小的莊子,分別隸屬他伯父衛國公和他已故的父親——當然,如今已過到他的名下。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剛從寺里出來,行不到一兩里路的時候,只見迎面兩匹快馬疾馳而來,上頭是兩個熟悉的身影——府里用慣的跑腿小廝,后頭跟著一個護衛。見到主子,利索的收馬下跪。衛漣面色微沉:“怎么回事?”這小廝也不過十六七歲光景,一臉的伶俐,口舌十分利落,當下脆生生仰頭回話:“稟主子,七爺從那邊侯府里遣了人過來找,沒有說什么事,但瞧著挺急的樣子,因此侍書哥哥派了奴才趕緊出城來尋您?!?/br>衛家的齒序都是按族里的大排行走,因此公主府出身的兩位侯爺,衛泠行七、衛漣行九。小廝口中的“七爺”,便是說的安樂侯衛泠了。哥哥突然找自己什么事?衛漣與烈戰潼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疑惑,原本浮沉在眉眼間那點旖旎情致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略歉疚的向對方看了一眼,隨即決然調轉馬頭:“回城!”烈戰潼露齒一笑:“走吧!”一扯韁繩幾下里就驅策著座駕奔了出去,一副前方開道的樣子。衛漣雙眼微彎,閃爍著笑意跟了上去。小廝與護衛慌忙起身上馬,自覺的跟在了后頭。第39章一路緊趕慢趕的回了城,掛心著兄長那邊,衛漣也不回公主府了,連衣裳都不換一件,直接去了安樂侯府。門房上守著的桐煙見到他,十分殷勤的上來請安伺候,衛漣直接把韁繩丟給對方就急急往里走,一面口中問詢:“可知先前侯爺尋我為何事?”對方微躬著腰隨他而行,面露難色,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衛漣心中一動:“怎么了?”桐煙的腰彎的更低了,小聲道:“回九爺話,那位……來了,微服的,只帶了張公公一個?!?/br>衛漣腳下一滯:“來了多久了?”“沒過午就到了,主子叫備了酒菜,沒留人在跟前伺候。只中途出來一回,叫添了兩壺梨花白,又吩咐去隔壁府里找您?!?/br>衛漣眉心微皺:“你去,悄悄的跟阿兄說一聲,就說我到了?!?/br>